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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城西大营的喧嚣已逐渐被一种井然有序的肃杀所取代。五千新兵在赵云近乎严苛的操练下,褪去了农夫的青涩,初步有了军人的轮廓。队列整齐,号令如一,基本的枪矛技击也掌握得似模似样。
这一日,陈暮与庞统亲临大营,视察新军操演。校场之上,五千士卒分为数个方阵,随着傅肜的令旗指挥,进退有序,突刺格挡,动作整齐划一,虽杀气不足,但那股蓬勃的朝气与严明的纪律,已让陈暮频频点头。
“子龙练兵,果然有其独到之处。”陈暮对身旁的庞统赞道,“短短时日,竟能将一群新卒操练至此,非名将不能为也。”
庞统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校场,也难得地露出满意之色:“令行禁止,法度严谨。赵子龙确是良将之材。明远,是时候了。”
陈暮微微颔首。演武结束后,他登上点将台,面对台下鸦雀无声的五千将士,朗声道:“尔等勤勉操练,进步神速,本将军甚慰!自即日起,尔等便不再是新兵营,正式编入我荆州战序列号——‘云霆营’!”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兴奋低哗。拥有独立的营号,意味着他们已成为真正的战兵,是莫大的荣誉。
陈暮抬手压下声浪,继续道:“擢升傅肜为云霆营司马,辅佐赵将军!此外,本将军决意,以云霆营为基础,抽调荆襄善骑之士,组建精锐骑兵!此骑兵,便命名为——‘白马义从’!”
“白马义从”四个字一出,站在台下的赵云身躯猛地一震,眼中瞬间爆发出无比复杂的光芒!那是他在公孙瓒麾下时,曾经统帅过的、名震北疆的铁骑之名!陈暮以此命名,其中的深意与期许,不言而喻!
“赵云听令!”
“末将在!”赵云大步上前,单膝跪地。
“命你为白马义从统领,全权负责骑军组建、选拔与操练!一应所需马匹、军械、粮饷,优先供给!望你不负此名,为我荆州,练就一支驰骋天下的铁骑雄师!”
“末将!领命!”赵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激动,是感怀,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他抬起头,目光与陈暮相遇,看到的是一片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托付。
组建骑兵,尤其是成建制的精锐骑兵,耗费巨大。荆州并非产马之地,战马多靠与西凉、并州等地贸易,或从战场上缴获,数量有限且价格昂贵。陈暮此举,无疑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和本钱。
消息传出,荆州军中亦是震动。文聘、黄忠等宿将皆知骑兵之重,对赵云得此重任,虽有羡慕,但更多是期待。他们见识过赵云的勇武,也相信他的能力。
就在赵云踌躇满志,开始着手从各军及民间选拔善骑之士、并派人前往各处市集甚至北方秘密采购良马之时,一封来自江北的紧急密报,被送到了陈暮的案头。
送信的是徐元安排在汝南一带的暗桩。信中禀报,曹操麾下大将夏侯渊,近日频繁调动兵马,集结于汝南、襄城一带,其先锋部队已前出至昆阳,兵锋隐隐指向荆州北境门户——叶县与舞阴。同时,细作发现,有南阳口音之人,秘密出入夏侯渊大营。
“夏侯妙才(夏侯渊字)动矣!”庞统看着密报,眼神锐利,“曹操果然不甘寂寞,江陵战事刚息,他便想在北边找回场子!而且,看来南阳那些宵小,与北边勾连甚深,竟将内应做到了夏侯渊军中!”
陈暮面色凝重。夏侯渊以用兵神速着称,若其真率精锐突入南阳,以目前南阳内部尚未完全平复的局势,恐生大变。
“叶县、舞阴守军情况如何?”陈暮问道。
王粲立刻回道:“叶县守将乃偏将军李严,麾下三千;舞阴守将为中郎将邓方,麾下两千。兵力虽不算雄厚,但城防尚可。只是……若夏侯渊倾力来攻,恐难久守。且南阳内部,若有人响应,则危矣。”
“李严?邓方?”陈暮沉吟。李严有能力,但心高气傲;邓方则较为平庸。
“主公,统愿亲往南阳坐镇,协调防务,弹压内部!”庞统主动请缨。南阳是他一手整顿,绝不容有失。
陈暮却摇了摇头:“士元,你坐镇襄阳,统筹全局更为重要。南阳之事……”他目光闪动,看向厅外校场的方向,“或许,正是检验新磨之刃锋芒几何之时。”
庞统立刻明白了陈暮的意图:“明远是想让赵子龙去?”
“不错。”陈暮决断道,“子龙新归,亟需战功立威。白马义从初建,正需实战锤炼。夏侯渊虽勇,然其此番调动,意在试探与牵制,未必会倾尽全力。命赵云速率云霆营五千步卒,并以其现有骑兵为基础,即刻北上,增援叶县、舞阴!以赵云为主将,李严、邓方为其副,南阳境内所有兵马,皆受其节制!务必挡住夏侯渊兵锋,稳定北境!”
“如此安排,甚好!”庞统抚掌,“既可解北境之危,亦可磨砺赵云与新车,更能震慑内部宵小!一举三得!”
军令迅速传到城西大营。接到命令的赵云,没有丝毫犹豫,眼中反而燃起熊熊战火。他知道,这是主公对他的第一次重大考验,也是白马义从扬名的第一战!
“傅肜!”
“末将在!”
“传令全军,即刻拔营,轻装疾进,目标叶县!”
“诺!”
没有隆重的誓师,只有高效的行动。短短半日,以云霆营为主体的北援军队便已准备就绪。赵云麾下,除了五千步卒,仅有临时拼凑起来的、不足五百人的骑兵,其中还有大半是作为斥候和传令兵的轻骑,真正能用于冲锋陷阵的重骑寥寥无几。但这已是陈暮短时间内能为他提供的全部。
临行前,陈暮亲自为赵云送行,斟满一杯水酒:“子龙,北境安危,系于你身。夏侯渊乃曹营名将,不可轻敌。然我更信子龙之能!稳守为上,伺机破敌,扬我荆州军威!”
赵云双手接过酒盏,一饮而尽,掷杯于地,抱拳道:“主公放心!云在,叶县、舞阴便在!必不负主公所托!”
说罢,翻身上马,枪指北方,朗声下令:“出发!”
大军开拔,旌旗招展,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向北而去。陈暮与庞统立于城头,望着远去的队伍和那道白色的身影(赵云喜穿白袍银甲),目光深邃。
“士元,你说子龙此去,可能挡住夏侯妙才?”陈暮问道。
庞统丑陋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夏侯渊疾行如风,善打突袭。然赵子龙用兵,最是沉稳缜密,尤擅以静制动。此战,看似夏侯渊主攻,实则节奏,未必不能掌握在子龙手中。我等,静候佳音便可。”
赵云率军北上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开。襄阳城内,有人振奋,有人观望,也有人,在暗处露出了阴冷的笑容。
南阳,安众县虽经清洗,但残余的势力并未完全根除。一处隐秘的庄园内,几个衣着华贵、面色阴沉的人正在密议。
“赵云北上了?带的是那群刚练了几个月的新兵蛋子?”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冷笑,“陈明远真是无人可用了!竟派个降将和一群农夫去挡夏侯妙才的虎狼之师!”
“刘老,慎言。”另一人较为谨慎,“那赵云毕竟是长坂坡杀出来的名声,不可小觑。”
“哼,名声?关了四年,还能剩下几分本事?”那刘老不以为然,“此乃天赐良机!夏侯将军大军压境,赵云若败,北境崩乱,我等便可趁机而起,响应王师!届时,南阳还是我们的南阳!”
“只是庞统那厮盯得紧……”
“怕什么!我等暗中行事,联络旧部,囤积粮草兵甲。待前线败讯传来,便是我们动手之时!”
类似的密谋,在南阳其他几县,也在暗流涌动。庞统的酷烈手段镇压了明面的反抗,却将更多的怨恨压到了水下,只待一个合适的契机,便会猛烈爆发。
襄阳,镇南将军府。
陈暮听着王粲汇报关于南阳暗流的情报,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主公,是否要提醒赵将军,注意后方安稳?”王粲担忧道。
陈暮摇了摇头:“不必。子龙非莽撞之人,傅肜亦非庸才。他们自会小心。况且……”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这些魑魅魍魉,跳出来也好。正好借此机会,让子龙这把新磨的利刃,一并将其斩断!传令给我们在南阳的人,严密监控,记录在桉,但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是。”
陈暮走到窗前,望向北方。那里,风云渐起。夏侯渊的兵锋,南阳的暗流,都将成为磨砺赵云这块精钢的砧板与铁锤。他相信,经过此番锤炼,他麾下的这头归山猛虎,必将蜕变得更加可怕,他寄予厚望的“白马义从”,也将真正初露峥嵘。
风起于青萍之末,而一场席卷北境的风暴,已然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