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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原州牧府,如今已换上“左将军府”的牌匾。府内张灯结彩,觥筹交错,一场盛大的庆功宴正在举行。刘备高坐主位,身着锦袍,满面红光,多年的颠沛流离终于在此刻化为志得意满。虽仍奉朝廷为正朔,自领益州牧,但谁都明白,这蜀中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麾下文武分列左右,文臣以新晋军师将军诸葛亮为首,其下法正、糜竺、孙乾、简雍等;武将则以关羽、张飞为首,其下新降的吴懿、李严(此李严非荆州李严,乃益州李严)、严颜、以及原刘璋部将如张翼(与赵云麾下张翼非一人)等,济济一堂,可谓人才鼎盛。
“诸位!”刘备举起酒樽,声音洪亮,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备,漂泊半生,终得诸君相助,据有此益州安身立命之地!此皆诸君之功!今日,当与诸君同饮此杯,共庆大业初成!愿我等同心协力,匡扶汉室,再造乾坤!”
“愿随主公,匡扶汉室,再造乾坤!”堂下众人齐声应和,声震屋瓦。无论是早年追随的元从,还是新近投效的降臣,此刻都沉浸在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喜悦之中。
诸葛亮羽扇轻摇,面带微笑,看着意气风发的主公,眼中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思。法正坐在诸葛亮下首,神色颇为自得,此番入蜀,他居功至伟,与张松里应外合,方有今日局面。只是张松已因事泄被刘璋所杀,令他唏嘘之余,也更坚定了辅佐刘备的决心。
关羽微阖的丹凤眼开合间精光闪烁,抚髯不语,虽也为主公高兴,但目光扫过堂上那些新面孔,尤其是法正等益州士人时,隐隐带着审视。张飞则不管许多,哈哈大笑,与身旁的严颜等将领猛烈碰杯,气氛热烈。
盛宴之下,潜流暗涌。元从与新人,荆州系与益州系,军功集团与士族门阀……种种矛盾,在这觥筹交错间,已悄然埋下种子。
襄阳前将军府,气氛则要凝重得多。陈暮看着细作送回的、关于成都盛宴的详细报告,眉头紧锁。
“元从与新人,荆州与益州……刘备这庆功宴,怕是吃得并不安心。”陈暮将报告递给庞统。
庞统快速浏览,冷笑道:“意料之中。刘备以客军主益州,首要便是平衡内部。诸葛亮与法正,皆智谋之士,然一为荆州元从,一为益州新贵,其理念、利益必有冲突。关羽、张飞等骄兵悍将,又如何能轻易接纳吴懿、严颜等降将?此乃刘备心腹之患,短期内,其精力必被内耗牵制。”
王粲道:“即便如此,我等亦不可掉以轻心。刘备有诸葛亮、法正调和鼎鼐,有关羽、张飞震慑内外,整合速度未必会慢。主公,是否需在其整合完成前,做些动作,延缓其进程?譬如,暗中支持益州残余抵抗势力,或散播流言,离间其君臣?”
陈暮沉吟未决,看向刚从江陵返回述职的文聘:“仲业,你驻守江陵,直面江东,以为此时西线,当以何策为上?”
文聘抱拳,沉声道:“主公,聘乃武人,不通大略。然聘以为,江陵乃我荆州门户,周瑜败而不馁,时时窥伺。当此之时,我军主力不宜西顾,亦不宜过分刺激刘备,以免其与周瑜联手。稳守江陵,巩固自身,方为万全之策。”
陈暮点头,文聘的看法与他不谋而合。“仲业所言甚是。此时插手益州,风险大于收益,且易引火烧身。”他最终决断道,“对刘备,外示和睦,承认其益州牧地位,维持商路,甚至可以少量出售其急需的荆南粮草,以示无犯境之意。然内里,细作力度加倍,我要知道益州每一寸土地上的风吹草动!尤其是,关注张鲁动向!”
“张鲁?”庞统眼中精光一闪,“明远是担心刘备北图汉中?”
“非是担心,而是必然。”陈暮笃定道,“‘隆中对’跨有荆益,下一步便是‘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孙权,内修政理……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汉中,便是这‘出于秦川’的跳板!刘备绝不会坐视汉中掌握在张鲁手中。密切关注汉中,或许,那里有我荆州的机会。”
博望大营,赵云对西面的风云变幻似乎置若罔闻,全身心投入到白马义从的操练中。三千骑兵经过数月严苛训练,已初具规模,虽离他理想中的那支纵横北疆的铁骑尚有差距,但军容严整,令行禁止,已然有了强军的雏形。
这一日,赵云正在校场指导骑兵结阵冲锋的要领,亲兵来报,言襄阳有使者至,送来一批军械,其中有前将军特意为白马义从寻来的五十匹河西良马。
赵云立刻前往营门迎接。只见数十匹神骏的高头大马被牵入营中,个个膘肥体壮,蹄腕细促,正是最适合重骑兵的优质战马。如今荆州战马紧缺,这五十匹良马,价值不菲,足见陈暮对白马义从的期望之深。
“主公厚恩,云必不负所托!”赵云抚摸着其中一匹白马的鬃毛,对使者郑重说道。他当即下令,将这五十匹良马配发给军中最为骁勇善战的士卒,组建一支真正的重甲突击骑兵,作为白马义从的锋尖。
得到新马的士卒们欢欣鼓舞,训练热情更加高涨。校场之上,烟尘滚滚,马蹄如雷,喊杀震天。赵云看着这支在自己手中逐渐成型的力量,心中豪情涌动。无论西蜀如何,无论曹操是否南下,他手中这支利箭,都已蓄势待发,只待号令所指,便将破空而出,摧锋折锐!
襄阳府邸内,小陈砥又学会了几个新词,缠着父亲要听故事。陈暮抱着儿子,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望着天边渐落的夕阳,随口讲述着古代勇士保家卫国的传说。小家伙听得入神,乌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向往的光芒。
崔婉拿着一封书信走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夫君,叔父从邺城辗转送来的家书。”
陈暮心中一凛,接过书信。叔父身在曹营,其来信虽多是家事问候,但字里行间,往往能透露出北方的一些动向。他小心拆开,仔细阅读。信中,叔父依旧是以长辈口吻关心陈暮身体、询问孙儿近况,但在末尾,却似不经意地提及,近来邺城兵马调动频繁,粮草征集力度加大,魏公(曹操)似乎有重大举措,朝中气氛紧张,他自身亦需更加谨言慎行云云。
陈暮看完,将信递给一旁的庞统,面色凝重:“看来,曹操休养生息得差不多了。”
庞统快速扫过,丑脸上露出兴奋与凝重交织的神色:“兵马调动,粮草征集……莫非曹操欲再次南征?目标是淮南孙权,还是……我荆州?”
陈暮抱着儿子的手微微收紧。西顾之忧未解,北疆之患又起。这乱世,果然片刻不得安宁。他亲了亲儿子稚嫩的脸颊,将他交给崔婉。
“传令各部,加强戒备。尤其北境子龙,江陵仲业,需打起十二分精神!”陈暮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沉稳与决断,“我倒要看看,曹孟德此番,意欲何为!”
风雨欲来,砥石需更加坚韧。而家庭的温暖,在这愈发紧张的时局下,显得愈发珍贵,也愈发成为陈暮内心不可或缺的支柱与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