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娉婷挂了电话,心还在怦怦直跳。
她疾步返回餐厅,看着母亲几度欲言又止,搞得施丽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娉婷,你怎么了啊?想说什么就说啊。”施丽琼终是忍不住开口催促道。
“呃……那个……妈,锅里还有汤吗?”周娉婷鼓足勇气问道。
“还有的。妈再给你盛一碗?”施丽虹怎么感觉女儿今天有点怪怪的。
“呃,不是,那个……妈,我有个朋友受伤住院了没人照顾,到现在都还没有吃饭,我……是……是想给他带点汤去补补……”周娉婷断断续续地终是把话给说完整了。
“嗐,多大点事,还吞吞吐吐的。你等着,妈再去给你朋友炒两个菜。”施丽虹摆摆手不以为意道:“待会儿你拿个保温桶把汤装上,让你朋友趁热喝,补身子要紧。
“嗳,谢谢妈!”周娉婷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
施丽虹又飞快地炒了个清淡的时蔬,煎了两个金黄的荷包蛋,最后盛了一碗软糯的白米饭。
所有东西都分装好,放进保温盒子里,动作快得像打仗。
在母亲大人大展身手之际,周娉婷先行给陈予默盛了满满一桶鸽子汤,汤里特意多捞了几块炖得酥烂的鸽肉和补血的桂圆、枸杞。
“妈,那我先走了!”她拎起保温桶和保温盒,顾不上解释太多,就匆匆出了门。
看着大姑姐这着急忙慌的样子,刘莉莉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味。
“妈,你有没有觉得大姐今天怪怪的?哎,妈,你说她这个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呀?”刘莉莉凑近婆婆的耳边,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经儿媳这一点拨,施丽琼也回过味来了。
顿时眉开眼笑地回应道:“哎,你还真别说,依妈看来,八成是个男性朋友。哎呀,太好了,胡公显灵了!万一真成了,到时我得去方岩还愿去!”
不多时,周娉婷就赶到了市人民医院。
VIp病房区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周娉婷站在陈予默病房门口,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抬手轻轻敲了门。
“请进。”里面传来陈予默低沉的声音。
她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他靠坐在病床上,左臂裹着厚厚的绷带固定在胸前,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在看到她的瞬间,明显亮了起来,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娉婷,你来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和放松。
“嗯。”周娉婷走进去,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些,但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受伤的手臂上,心尖像被什么刺了一下,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她把保温袋放在床头柜上,“饿坏了吧?我带了点吃的,鸽子汤是中午炖的,很补,还有两个菜和米饭。”
“谢谢,麻烦你了。”陈予默看着她忙碌地打开保温盒,食物的香气瞬间弥漫在病房里。
他确实饿了,医院的病号餐寡淡无味,此刻这带着家常烟火气的饭菜香味,格外诱人。
周娉婷把盛好的汤和饭菜小心地摆在小桌板上,推到陈予默面前。看着他只能用右手,动作有些笨拙地拿起勺子,她的心又揪了一下。
“我……我帮你?”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想帮他扶稳汤碗。
她的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陈予默放在桌板边缘的右手。那温热的、带着薄茧的触感让两人同时一僵。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陈予默抬眼,深邃的目光直直撞进周娉婷有些慌乱的眼眸里。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强装的平静,看清她心底所有的翻涌。
周娉婷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缩回手,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眼神躲闪着垂向地面。
“你……你慢点喝,小心烫。”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予默没有立刻移开视线,反而将她这少见的羞赧模样尽收眼底。
她低垂的睫毛像蝶翼般轻颤,脸颊飞起的红霞让她白皙的脸色有了生动的色彩。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似乎被食物的香气和她身上淡淡的、温暖的馨香所取代。
此刻,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一种陌生的、带着暖意的悸动,正悄然在心底蔓延。
陈予默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舀了一勺汤,慢慢送入口中。
温热的汤水带着党参和枸杞的清甜,鸽肉的鲜美,顺着喉咙滑下,暖意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很好喝。”他满足地发出了一声喟叹,“比医院的好太多了。”
他的赞美让周娉婷松了口气,同时也让她更不敢抬头看他。她局促地站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你……你喜欢就好。党参和枸杞是补气血的,对伤口恢复好。”
“嗯,谢谢,你有心了。”陈予默又喝了几口汤,胃里有了暖意,精神似乎也好了些。
他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某个角落变得异常柔软。
昨晚她冲出来救他的那份不顾一切的勇气,和此刻她因他一个眼神、一句话就羞怯慌乱的模样,奇异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让他无法忽视的吸引力。
“别站着了,坐吧。”他示意床边的椅子。
周娉婷依言坐下,但依旧有些拘谨。病房里一时只剩下陈予默缓慢进食的轻微声响和周娉婷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昨晚……”陈予默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吓到你了吧?”
周娉婷猛地抬头,对上他带着歉疚和某种复杂情绪的眼睛。
昨晚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歹徒凶狠的眼神,冰冷的枪械,还有陈予默手臂上涌出的、温热的鲜血……瞬间又清晰地在脑海中回放。她的脸色白了白,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发紧,“太危险了……你……”她想说“你以后能不能小心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是警察,哪里有危险就要出现在哪里。再说了,她有什么立场说这种话呢?
“对不起。”陈予默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和眼中无法掩饰的后怕,心中涌起强烈的歉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
“让你担心了。”他补充道,语气认真而低沉。
“担心”两个字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周娉婷的心尖,让她微微一颤。
陈予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继续低头吃饭。
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些,却又弥漫着一种比刚才更微妙的、无声涌动的情绪。
周娉婷看着他安静地吃着饭,侧脸的线条在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下显得柔和而清晰。
她注意到他因为受伤失血而略显干燥的嘴唇,注意到他吞咽时喉结微微的滚动……
她的目光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不受控制地流连在他身上。
时间在安静的病房里缓缓流淌。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当陈予默放下勺子,表示吃饱了的时候,周娉婷才像是如梦初醒般,连忙收回来不及掩藏的目光,起身收拾碗筷。
“我来吧。”她想接过他手中的空碗。
“不用,你坐着歇会儿。”陈予默避开她的手,自己把碗筷归拢到一边。
动作间,他受伤的左臂不可避免地牵扯到,眉心微微一蹙。
“小心!”周娉婷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轻轻扶了一下他右臂的肘弯,帮他稳住动作。
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又是一怔。
这一次,陈予默没有立刻移开。
他微微侧头,目光再次锁住她近在咫尺的脸庞。她的担忧清晰地写在眼睛里,那份紧张如此真切。
距离太近了,他甚至能看清她细腻皮肤上细小的绒毛,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清香。
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想拂开她脸颊边一缕垂落的发丝,想……确认她眼中那份担忧,是否真的只关乎一个朋友的安危?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太过深邃,带着一种无声的询问和一种周娉婷读不懂却本能感到心慌的热度。
她像是被定在了原地,扶着他肘弯的手忘了收回,心跳如雷贯耳,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脸颊。
那被他目光灼烧的感觉,比昨晚直面歹徒时更让她感到一种失控的眩晕。
理智在尖叫着提醒她现实的鸿沟,可身体和心,却仿佛被无形的藤蔓缠绕得更紧,沉溺在他此刻专注的目光里,无法动弹,也……不想动弹。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只剩下彼此交错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一种无声的、滚烫的张力,在两人之间悄然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