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制笛营的竹香,龙弈刚拿起支 “湘妃竹笛” 往唇边送 —— 气流刚过,笛声竟 “吱呀” 走调,指尖敲过笛身,还能听见中空的闷响(是竹心被蛀空的劣笛,音准全失,吹不了完整曲调)。案上的《制笛配额册》沾着未干的笛漆,“北境与笛竹部落共分春笛两百支(湘妃竹笛八十支、紫竹笛七十支、斑竹笛五十支,均经‘三烤三钻’,音准清亮)” 的 “八十支” 被改成 “五十支”,篡改处盖着枚仿笛竹部落的竹纹印鉴,而真册按阿婷父亲《制笛秘录》该有的 “笛纹”(用竹汁调墨,遇雾会显淡青竹筋纹),在这本上只晕开团墨污。
“部落的乐师呢?” 阿婷突然拽住个抱笛盒的杂役,盒里的紫竹笛竟没裹防碰的绒布,笛尾已磕出缺口。杂役脸发白:“今早送斑竹笛去部落祭坛的乐师,到现在没回来!还有……” 他指了指笛仓,“昨晚入库的湘妃竹笛,今早少了二十支,地上只留着笛竹部落的竹编鞋印!”
苏雅突然往笛膜盒跑,药箱撞在制笛架上发出脆响。她用银簪挑过片 “笛膜”,蘸了点检测水,水瞬间从透明变成浑浊(掺了棉絮的反应):“这是假笛膜!用棉絮压的,吹起来闷得像堵了东西,还会掉絮堵笛孔!” 她又拿支劣笛试吹,刚按上孔,笛声就嘶哑得像破锣,“萧衍不仅想让我们制出哑笛,还想让部落祭祀乐舞没法进行,逼他们以为我们故意不敬神明!”
项云的铁枪突然往笛堆后一戳,穿粗布衫的 “笛吏” 吓得跌坐在竹堆旁,怀里掉出的不是制笛刀,而是张画着笛竹部落竹林产地的地图。老将军踩住地图,却见那笛吏突然往营外爬:“别信部落的乐师学徒!萧衍抓了他的祖父,逼他写了假乐引,说北境要独占好笛,让部落来抢笛坊!”
话没说完,营外突然传来牛角号声。赵彻的弓弩营押着个浑身是竹屑的部落信使冲进来,信使手里攥着张泛黄的乐引:“部落的人往这来了!说拿着这乐引就能搬笛,可…… 可我们部落的乐引,从来会在角落用竹汁画个‘竹’字,这张没有!”
赵勇扛着支去年的老湘妃竹笛赶来,笛身泛着温润的包浆:“凌丰,你带两百人去拦部落的人,别让他们打起来!我守着制笛架,谁也不许动新笛!”
“不用。” 龙弈突然按住凌丰的枪,目光落在那支老笛上 —— 真湘妃竹笛吹时音准如泉,而今早的劣笛,连最基础的 “宫商角徵羽” 都吹不全。他转向阿婷:“取点竹汁,涂在真册的‘笛’字上。” 阿婷依言做了,墨字瞬间显露出淡青竹筋纹,“这才是《制笛秘录》的验册法,萧衍只知改数字,却不懂竹汁显纹的门道。”
他又蹲在地上,指着竹编鞋印:“笛竹部落的竹编鞋,鞋底会编六道竹丝防滑,这印子只有四道,是假的。” 突然,他拽过那 “笛吏” 的手,指甲缝里竟沾着祭坛特有的香灰(部落祭祀用的香粉):“你去过祭坛,还见过乐师吧?笛竹部落的乐师,会在笛尾刻自己的名字,你手里那支刻着‘风’字的笛,是从乐师那抢的?”
笛吏脸色骤变,刚要开口,就见苏雅从药箱里拿出个小陶罐:“这是从你身上搜的蛀竹虫,罐底刻着东齐的‘萧’字,你根本不是笛吏,是萧衍的暗卫!”
“不好!” 阿婷突然指向竹堆,刚才那杂役正往竹材上撒东西,“他往竹上涂蛀虫药!不是防虫,是加速竹心腐烂!” 凌丰的银枪及时挑飞陶罐,杂役怀里掉出块东齐的兵符,符上还沾着竹汁。
巳时的日头穿透晨雾,营外传来欢呼声。凌丰带着部落的人回来,身后跟着被救的乐师和乐师学徒:“萧衍的伏兵在竹林里装成部落人,被我们抓了!他们还想砍湘妃竹,多亏北境的人提前守着!”
制笛营里,阿婷正用新湘妃竹重新制笛,刻刀划过竹身,均匀的笛孔渐渐成型。老笛工们给真笛贴好笛膜,每支湘妃竹笛的笛尾都刻着 “竹” 字。苏雅给带伤的乐师递竹茶,茶里泡着新晒的竹叶,能解竹屑的燥味。
暮色漫进制笛营时,龙弈站在笛堆旁,看着清亮的竹笛映着晚霞,部落的乐师正吹着《祭神调》,笛声绕着营子飘远。阿婷递来块竹粉做的米糕,咬着清甜:“我爹说,好笛要经得住烤,好的信任,也要经得住考验。”
龙弈咬了口米糕,清甜里带着竹的清香:“以前总想着拆阴谋、护笛营,现在才懂,统一天下不是守着多少支笛、多少片竹林,是让每个部落、每个笛工、每个乐师,都能用着音准的笛,信得过身边的人,知道祭祀能安心,文脉能传扬。笛同制,心同和,才是真天下。”
风穿过笛营,带着竹香与竹叶茶的清爽。龙弈的铁枪斜倚在制笛架旁,枪尖映着竹笛的光,也映着阿婷递来的热茶 —— 茶里飘着片竹叶,像朵小小的乐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