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伯爵瘫在地上,满头满脸都是温热的粘稠物,他看着格斯,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句冰冷的问话,像一把无形的重锤,敲碎了宴会厅里所有人的贪婪与侥幸。
“你的命。值几座庄园?”
刚才还在高声竞价的贵族们,此刻纷纷噤声,下意识地避开了那道黑甲骑士的目光。
黄金、封地、爵位……在刚才那绝对暴力的碾压面前,这些东西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死一样的寂静中,一声咋咋呼呼的大喊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喂!你们这些大叔,一个个都傻站着干嘛!”
伊斯多洛不知从哪儿跳到一张还算完好的长桌上,叉着腰,一副救世主的模样。
他看到远处还有几头猛虎使徒正重新聚集,立刻从怀里掏出一颗黑乎乎的圆球。
“看本大爷的厉害!”
他奋力将手中的爆裂弹丢了出去。
轰——!
一声巨响,火光与浓烟爆开,碎裂的甲壳和血肉四处飞溅。
幸存的贵族们被吓得一阵鸡飞狗跳。
“刚才的爆炸声是怎么回事!”
“我的天!又怎么了!”
伊斯多洛站在桌上,享受着万众瞩目的感觉,他清了清嗓子,用尽全力吼道:“喂!想活命的话,就给我乖乖靠墙站好,不准乱动!”
他心里美滋滋的,这一下,可算是卖了这群大人物一个天大的人情。
就在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各位已经吓破胆的绅士们,请注意了!”
巴克不知从哪变出了一副小眼镜和一个袖珍算盘,它停在半空中,煞有介事地拨弄着算珠,“本次救援行动可不是慈善事业!承惠,每人三枚金币!”
大厅里不少贵族都瞪大了眼睛,他们能清楚地看到这个飞来飞去的小妖精。
这足以说明,他们对教圈所谓神圣教义的信仰,已经稀薄到了何种地步。
“巴克!别在这里胡闹!”伊芭蕾拉飞过来,想去揪它的耳朵。
然而,他们的打闹被一声凄厉的尖叫打断。
大厅的另一侧,两名衣着华丽的贵妇瘫倒在地,一头侥幸逃过格斯和伊斯多洛攻击的猛虎使徒,正迈着步子,一步步向她们逼近。
史尔基的目光一凝,立刻有了动作。
她的小手伸进随身的背包里,轻轻一抖。
两道漆黑的影子如同有了生命般,贴着地面疾速窜出,后发先至,瞬间缠上了那头猛虎使徒的四肢。
那影子竟是两条长满了倒刺的黑色藤蔓,它们猛地收紧,尖刺深深嵌入使徒的甲壳缝隙,任凭那怪物如何嘶吼挣扎,都无法挣脱。
“这是荆棘蛇。”史尔基轻声对身旁的法尔纳塞解释道,“上次在海边受到袭击后,我就在想,需要一些能直接束缚肉体的办法。这是我抽空制作的使魔。”
说着,她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法尔纳塞:“大小姐,请伸出手。”
法尔纳塞有些迟疑,但还是依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史尔基将一枚用细藤编织而成,顶端缀着一朵小花的戒指,轻轻戴在了法尔纳塞的中指上。
“从现在开始,您就是它们的主人了。”
戒指传来一丝清凉的触感。法尔纳塞看着手上的戒指,又看了看那头被藤蔓死死捆住,不断咆哮的怪物,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命令它们?我?
“我……我可以吗?”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充满了不自信。
“不用担心。”史尔基的声音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您一定能灵活运用的,试着去感受它们,命令它们。”
那头猛虎使徒的挣扎愈发狂暴,荆棘蛇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法尔纳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两条荆棘蛇正发出不堪重负的绷紧声,缠绕着使徒的双腿,尖刺深深嵌入甲壳,却依然在被那股蛮力一寸寸地拖动。
她能感觉到,透过那枚小小的藤戒,一股挣扎与狂暴的意志正顺着无形的联系,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
“我……我不行……”
她的嘴唇在颤抖,自信心正在被恐惧一点点蚕食。
就在这时,罗德里克动了。他没有去管那些已经被格斯压制住的怪物,而是提着断剑,快步冲到了被荆棘蛇束缚住的猛虎使徒面前。
“别分心!”他大吼一声,用断剑的剑尖狠狠刺向使徒的眼睛。
这一击没能造成什么伤害,却成功激怒了怪物。使徒放弃了挣扎,转而将目标锁定在这个敢于挑衅的男人身上。
“外行人就别强出头。”格斯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一剑将一头使徒拍进墙里,头也不回地说道,“会死的。”
“那可不行,我的心上人就在眼前看着呢!”罗德里克脸上挤出一个无畏的笑容,他横剑护在身前,对法尔纳塞喊道,“大小姐!就是现在!”
他在为她创造机会。
法尔纳塞猛地一震,看着罗德里克那并不宽阔,却无比坚定的背影,一股热流冲散了心中的冰冷。
她想起了塞尔比高,想起了那个永远挡在她身前的身影。
可现在,他不在。
而眼前这个人,为了她,正赌上性命。
“我……我可以的……”她喃喃自语,眼神陡然锐利起来。
去感受它们,命令它们!史尔基的话在脑中回响。
法尔纳塞闭上眼,将全部心神都沉入了那枚小小的藤戒之中。
就在那头猛虎使徒挣脱束缚,利爪即将拍碎罗德里克头颅的瞬间!
“缠住它!”
法尔纳塞猛地睁开双眼,发出一声自己都未曾想过的,充满威严的命令!
那两条原本已经快要崩断的荆棘蛇,仿佛被注入了灵魂,瞬间暴涨!它们不再是死物,而是化作两条真正的黑色毒蛇,闪电般缠上了使徒挥出的前肢和脖颈,猛地向后一扯!
轰!
不可一世的猛虎使徒,在半空中失去了平衡,轰然倒地。
罗德里克死里逃生,他震惊地回头,看着那个身穿华丽晚礼服,脸上还带着一丝惊魂未定,眼神却前所未有明亮的女孩。
“快!”法尔纳塞没有时间解释,她急促地喊道,“用银器!攻击它!”
这是她跟着史尔基学到的知识,对付这些幽界生物,神圣或纯净的金属,能造成额外的伤害!
罗德里克虽然满心疑惑,但此刻他对法尔纳塞的话没有半分怀疑。他一眼就看到了旁边餐桌上那个沉重的纯银烛台,一个箭步冲过去,抄起烛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尖锐的底座刺进了倒地使徒的眼窝!
“吼——!”
怪物发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充满痛苦的凄厉惨嚎。
与此同时,宴会厅中剩下的几头猛虎使徒,动作突然变得迟钝而茫然。它们眼中的红光开始剧烈闪烁,仿佛失去了信号的傀儡。
格斯停下了挥剑的动作,他身后的黑犬也停止了扑咬,一人一犬同时望向宫殿的某个方向。
史尔基的脸上露出了然的微笑。
……
宫殿东侧,石桥之下。
塞尔比高如同一道白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落在桥底的阴影中。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硫磺与腐臭混合的气味。
桥洞的深处,三名穿着黑色教袍的男人正围着一个用鲜血和碎骨画成的法阵,口中念念有词。他们就是这群猛虎使徒的操控者。
他们对身后降临的死神,毫无察觉。
塞尔比高甚至没有拔出西尔芙之剑。
他只是伸出双手,两道淡青色的风刃在他掌心成型,薄如蝉翼。
“风之刃。”
他轻声低语,身影一闪而过。
三名邪教徒的咏唱声戛然而止。
三颗戴着兜帽的头颅,冲天而起。无头的腔子里,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整个法阵。
塞尔比高甩了甩手上不存在的血迹,白色的披风在黑暗中,一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