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象山影视城·襄阳城头
三月的风，带着咸腥味和料峭的寒意，呼呼地吹过象山影视城仿古的“襄阳城”城墙垛口，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神雕侠侣》剧组最后一场戏——“襄阳大战后，杨过携小龙女归隐”，正在这萧瑟的风中紧张拍摄。
“杨过！黄小明！眼神！眼神给我到位！”张记中举着那台功率惊人的大喇叭，嗓子已经完全吼劈了，像破锣一样，在空旷的城墙上回荡，
“看小龙女！看她的眼神！要那种感觉！懂吗？历经沧桑！看透世事！恩怨情仇都他妈成了过眼云烟！最后，这双眼睛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就她一个！你就是为她活着的！懂不懂？!”
黄小明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脸上刻意化着风霜和胡茬的憔悴妆，头发也有些凌乱。他站在城头，眼神复杂地看向身边静静伫立的刘艺菲。
那眼神里，有大战后的疲惫，有失去手臂的隐痛，有对江湖的厌倦，最终，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下来，化作了对身边人浓得化不开的眷恋。
刘艺菲饰演的小龙女，依旧是一身不染尘埃的白衣，长发如墨瀑般披散在身后。只是此刻，她眉眼间那属于古墓初期的冰冷与疏离，早已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生死、看破红尘后的宁静与温柔。她微微仰起那张清丽绝伦的脸，清澈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黄小明的影子，嘴角噙着一丝极淡、极淡，却仿佛能融化这初春寒冰的笑意。
“好，”她轻声开口，声音依旧空灵得不似凡间，却带着尘埃落定后的安稳与满足，“过儿，我们走。”
“cut——！！！”张记中猛地从导演监视器后面蹦起来，激动得满脸通红，挥舞着喇叭，声音彻底劈叉，带着狂喜的破音，“过了！完美！全剧终！杀青了！！！”
“嗷——！！！”
“杀青啦！！！”
“解放啦！！！”
整个片场，压抑了整整六个月的辛苦、疲惫、压力、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声“cut”之后，如同开闸的洪水，轰然爆发！
巨大的欢呼声浪瞬间席卷了整个襄阳城头！工作人员、演员们，不分男女老少，不管大腕龙套，全都疯了似的欢呼着、尖叫着、拥抱在一起！
有人激动地把帽子高高抛向天空，有人把厚厚的剧本狠狠摔在地上，道具组的哥们儿甚至把几把塑料道具剑也扔上了天，在阳光下闪着廉价的光。
鼓风机停了，干冰机也歇了，只剩下震耳欲聋的、纯粹的、解脱般的狂喜，还有不少人激动得热泪盈眶。
刘艺菲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浪吓了一跳，小鹿般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那张清冷的小脸上，如同冰河解冻，绽放出无比灿烂、无比纯粹的笑容，像冲破厚重云层的第一缕朝阳，耀眼夺目。
她转动目光，笑容更加明媚，开心地和扑过来的杨密、陈紫函抱在了一起。
“终于拍完啦！我的小龙女！我的茜茜！”杨密抱着她又蹦又跳，兴奋得小脸通红。
“茜茜！恭喜杀青！太棒了！”陈紫函也激动地大叫，声音都变了调。
这时，黄小明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疲惫却真诚的笑容。他对着刘艺菲，主动伸出了手：“辛苦了，茜茜。这半年，不容易。”
他的语气很诚恳，带着前辈对后辈的肯定。
几个月相处下来，黄小明确实如他当初保证的那样，在片场极其专业、敬业，对戏时全力以赴，私下里也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和尊重，让刘艺菲最初因为换角风波而产生的那点别扭和疏离，早已在日复一日的合作中消散了不少。
刘艺菲看着他伸出的手，又看看他真诚的笑容，也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和他用力握了握，笑容真诚而轻松：“小明哥也辛苦了！合作愉快！” 这一刻，她是真心实意地感谢这位搭档。
巨大的宴会厅被布置得张灯结彩，几十张铺着雪白桌布的大圆桌坐得满满当当，剧组上下几百号人济济一堂。空气中弥漫着刚出炉的海鲜特有的鲜甜气息、
烤乳猪滋滋冒油的焦香、顶级茅台和五粮液浓烈醇厚的酒香，以及一种名为“解脱”和“对未来的无限期待”的、令人微醺的混合气息。人声鼎沸，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主桌这边，张记中红光满面，像打了胜仗的将军。他端着一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茅台，用力敲了敲玻璃杯壁，清脆的“叮叮”声让喧闹的宴会厅渐渐安静下来。几百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他。
“各位兄弟姐妹！各位并肩作战的战友们！”张记中声如洪钟，带着江湖豪气，穿透了整个大厅，“六个月！整整他妈的一百八十多天！
咱们是风里来，雨里去，大雪封过山，大雨淹过棚！从九寨沟的仙境打到雁荡山的险峰，又从横店秦王宫的台阶转战到这象山襄阳城的墙头！
今天！此时此刻！咱们的《神雕侠侣》！这部凝聚了所有人血汗的大戏！终于！他妈的！杀——青——了！！！”
“吼——！！！”
“张导牛逼！！”
“杀青万岁！！！”
下面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口哨声、拍桌子声，掌声雷动，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张记中豪气地举起酒杯：“这第一杯酒！”他环视全场，目光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敬咱们的金庸老爷子！是他老人家写出了这部传世经典！
敬咱们所有台前幕后的兄弟姐妹！灯光、摄影、道具、服装、化妆、场务、司机、后勤……一个都不能少！没有你们在背后的默默付出，就没有台前的光鲜亮丽！你们，是真正的无名英雄！”
掌声再次热烈响起，不少幕后工作人员眼圈都红了。
“这第二杯酒！”张记中声音更高亢了，“敬咱们的‘过儿’黄小明！敬咱们的‘小龙女’刘艺菲！还有咱们的‘郭大侠’王洛勇、‘黄老邪’于承惠、‘郭襄’杨密、‘李莫愁’孟广美……敬所有为这部剧付出了心血、汗水，甚至伤痛的演员们！你们辛苦了！你们塑造的角色，必将成为经典！”
黄小明、刘艺菲等人纷纷起身，举杯向张记中、向全场工作人员致意。
“干杯——！！！”
“干了！”
所有人都激动地站起来，高举酒杯，齐声呐喊。玻璃杯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汇成一片欢庆的海洋。辛辣的酒液滚入喉咙，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
张记中一口干了杯中烈酒，辣得他龇牙咧嘴，却更显豪迈。他抹了把嘴，脸上露出一个神秘又得意的笑容，像变戏法似的，拍了拍手。几个服务员推着几辆盖着红布的小车走了进来。
“兄弟们！姐妹们！还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张记中声音带着炫耀，“咱们的汪言汪导！人虽然远在大洋彼岸，拍着他的《蝙蝠侠》，但心，可一直惦记着咱们《神雕》剧组，惦记着咱们的杀青宴呢！”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好奇地看着那些小车。
“知道咱们今天杀青，汪导特意！从美国！空运了一批顶级红酒过来！”张记中猛地掀开一辆小车的红布，露出里面包装精美的木箱，上面印着醒目的法文标志，
“看清楚咯！波尔多！五大名庄的！拉菲！玛歌！木桐！管够！敞开了喝！今晚，不醉不归！汪导请客！”
“哇塞！！”
“汪导太牛逼了！！”
“谢谢汪导！！”
“汪导大气！真豪气！！”
欢呼声、惊叹声瞬间达到了顶点！所有人都沸腾了！五大名庄的红酒，在2005年的国内，那绝对是顶级奢侈品，普通演员可能一年都舍不得开一瓶！这份手笔，这份心意，让整个剧组都感觉脸上有光，与有荣焉。
张记中在一片欢呼声中，特意走到刘艺菲坐的这桌。他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刘艺菲眨了眨眼，用他那大嗓门调侃道：“不过啊，咱们的小龙女，咱们的刘艺菲同学，例外！”
全场目光刷地聚焦到刘艺菲身上。
“汪导可是特意三令五申，千叮咛万嘱咐，交代了又交代！”张记中模仿着汪言的语气，惟妙惟肖，“‘张导，茜茜年纪小，还在长身体，果汁管够，牛奶也有！但是酒嘛……’ ”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然后猛地板起脸，做出凶巴巴的样子，“‘一滴都不许沾！谁要是敢灌咱们‘小龙女’的酒，小心我汪言从美国飞回来找他算账！’ 哈哈哈！”
“哈哈哈！！！”全场爆发出善意的、哄堂的大笑，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刘艺菲，充满了调侃和祝福。
刘艺菲的小脸“腾”地一下，从脖子根红到了耳朵尖，在宴会厅暖黄璀璨的灯光下，像一颗熟透了的、诱人的红苹果。
她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又甜丝丝的像灌了蜜，忍不住小声对着旁边的杨密嘟囔：“汪言哥哥真是的……管得比妈妈还宽，丢死人了……”
话是抱怨，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亮晶晶闪烁着羞涩与甜蜜的眼睛，还有下意识捧起面前鲜榨橙汁猛喝的动作，彻底泄露了她心底的欢喜。
宴会的气氛在顶级红酒的催化下，越来越嗨，越来越接地气。
翟乃社和王卫国这两个老戏骨，几杯茅台下肚，已经开始勾肩搭背地划起了“哥俩好啊，五魁首啊”的拳，脸红脖子粗，声音震天响。
赵鸿飞和刘乃艺在一旁使劲儿起哄，拍手叫好，唯恐天下不乱。
黄小明端着酒杯，挨桌敬酒，姿态放得非常低。他走到幕后工作人员那几桌，态度尤其诚恳，一个一个地碰杯：“李哥，辛苦了！灯光打得真棒！”
“王姐，这半年的妆发，太感谢了！”“张哥，道具辛苦了，那假胳膊做得真绝！”他甚至还搂着几个武行兄弟的肩膀，称兄道弟，喝得满面红光，把“杨大侠”的江湖豪气带到了现实中，赢得一片叫好声。
不少工作人员心里那点对明星的隔阂，也在这真诚的酒精攻势下消融了不少。
刘艺菲这桌都是年轻演员——杨密、王嘉、陈紫函、杨蕊等，相对主桌和那些老戏骨桌要安静些。桌上摆满了各种饮料：橙汁、椰汁、可乐、雪碧。
杨密凑到刘艺菲耳边，挤眉弄眼，压低声音却掩不住调侃：“哎哟喂，茜茜，瞧瞧你家汪导这‘护犊子’护得，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空运几大箱顶级红酒给全剧组几百号人，就为了昭告天下——‘我家茜茜不能喝酒’？啧啧啧，这恩爱秀的，简直闪瞎我的钛合金狗眼！”
“密密！你要死啊！”刘艺菲羞恼地伸手去掐她腰间的软肉，小脸更红了，像要滴出血来，“汪言哥哥那是……那是感谢大家这半年来照顾我！你懂什么！”
“哦~照顾~”旁边的王嘉也凑过来，故意学着张记中的腔调，拉长了调子，“是挺‘照顾’的哈。片场里，威亚衣是特制的，发套也是定制的，生怕磕着碰着咱们小仙女一根头发丝儿。
连盒饭，听说都是单独的小灶？啧啧啧，这待遇，皇后娘娘也就这样了吧？”
“你们俩！合伙欺负我！看我不收拾你们！”刘艺菲又羞又急，放下果汁，作势要去挠她们俩的痒痒。杨密和王嘉尖叫着躲闪，三个正当青春年华的女孩瞬间笑闹成一团，清脆的笑声像银铃一样，充满了活力和感染力，引得旁边几桌都看了过来，露出会心的微笑。
闹了一会儿，刘艺菲感觉脸上的热度实在降不下来，借口要去洗手间，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悄悄从喧嚣的宴会厅侧门溜了出去。
海边的夜风带着咸湿的凉意，瞬间吹散了脸上的燥热和宴会的喧嚣。她深吸了几口清凉的空气，感觉舒服多了。
酒店露台很安静，只有远处海浪拍打礁石的哗哗声。她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背靠着冰凉的栏杆，从随身的LV小挎包里，摸出一部手机。屏幕幽幽亮起蓝光，她熟练地输入一串号码，然后拨通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电话。
只响了一声，电话就被接通了。
“喂？” 汪言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背景很安静，隐约能听到纸张翻动的轻微沙沙声，显然他还在工作。
“汪言哥哥！”刘艺菲的声音瞬间变得轻快雀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你听到啦？我们杀青啦！全剧组都疯啦！
张导把你的红酒都搬出来显摆了，说是五大酒庄的！现在整个宴会厅都在夸你，说汪导太够意思了，太大方了！王洛勇老师和于承惠老师都喝嗨了！”她像只快乐的小鸟，迫不及待地分享着喜悦。
“嗯，听到了。”汪言的声音里带着清晰的笑意，似乎也被她的快乐感染，“张导刚给我发了条短信，说大家都很开心，酒也喝得很尽兴。你呢？累不累？” 他的关心一如既往。
“还好！就是……就是有点想你。”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又快又轻，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尖，带着少女独有的羞涩和直白的思念，在寂静的海风里格外清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汪言更加低沉、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的声音：“我也想你，茜茜。”
简单的五个字，像带着电流，瞬间击中了刘艺菲的心房。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幸好有夜色和冰凉的手机外壳遮掩。
她紧紧握着电话，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金属外壳边缘，小声问：“你那边……《蝙蝠侠》的宣传还顺利吗？是不是很累？” 她能想象到他此刻的疲惫。
“还行，剩下的交给发行方了。”汪言的声音里确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但很快被温柔取代，“等这边忙完，就回去看你。好想快点在电视上看到我的小龙女。” 他的期待毫不掩饰。
“嗯！”刘艺菲用力点头，仿佛他能看见她的动作，声音里带着小小的骄傲和雀跃，“我也好想让你看看！我觉得……这次演小龙女，比演王语嫣的时候，真的有进步！特别是后面几场感情戏，张导都夸我了呢！” 她像得了满分期待表扬的孩子。
“我的小仙女，演什么都好。”汪言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宠溺，“不过，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的，独一无二。” 这句话，比任何奖项都让她心花怒放。
露台上的风似乎都变得格外温柔起来。刘艺菲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让她无比心安的声音，看着远处漆黑海面上倒映的点点星光和岸边的灯火，只觉得这六个月起早贪黑、风吹日晒、吊威亚吊到吐的所有辛苦，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值得的甜蜜。
她小声地、絮絮叨叨地跟汪言分享着杀青宴上的趣事：翟乃社和王卫国划拳划得快打起来了；高虎喝多了抱着道具刀要给大家表演一套“霍都刀法”；
张记中又拍着胸脯说《神雕》收视率绝对破纪录；杨密和王嘉刚才怎么合伙“欺负”她……汪言在电话那头安静地听着，偶尔低低地笑一声，或是应和一句“嗯”、“后来呢？”，像一个最耐心的倾听者。
直到助理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露台入口的阴影里，对她做了个“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的手势。
“汪言哥哥，”刘艺菲有些不舍，声音软糯糯的，“助理姐姐来叫我了……我得回宴会厅了。”
“好，去吧。”汪言的声音依旧温和，“少喝点……嗯，果汁。” 他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叮嘱。
“知道啦！管家公！”刘艺菲娇嗔地回了一句，嘴角却高高扬起，甜蜜溢满心间，“晚安！”她抢着说。
“晚安，我的小龙女。”汪言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和温柔，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挂断电话，刘艺菲握着尚有余温的手机，贴在微微发烫的脸颊上，感觉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甜蜜和踏实塞得满满的。她深吸了一口带着海腥味却无比自由的清凉空气，转身，脚步轻快地走回那片灯火通明、充满了欢声笑语、酒精气息和对未来无限憧憬的喧嚣之中。
她知道，属于“小龙女”刘艺菲的征程，在今晚画上了句号。但属于演员刘艺菲的星辰大海，那被汪言的光芒照亮、也必将由她自己奋力翱翔的广阔天空，才刚刚掀开璀璨的序幕。
而无论未来多远，风浪多大，总有一道坚定而温柔的目光，跨越浩瀚的太平洋，穿透时空，为她守望，护她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