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区法拉盛橡树街的八月，天气炎热。橡树街公寓三楼的书房兼工作间，窗台上的绿萝有些蔫了，Ibm thinkpad 760Ed的风扇发出很大的声响。屏幕的蓝光下，汪言正在操作电脑，但不是在处理电影宣传内容。
屏幕上是一个简单的网页框架，标题是彩色的艺术字：“茜茜公主的梦幻城堡生日会”！旁边还画了个戴王冠的简笔画小兔子。
“汪言哥哥！”书房门被推开一条缝，茜茜的小脑袋探进来，头发扎成两个小丸子，大眼睛亮晶晶的，“妈妈让我来问，城堡的‘魔法窗帘’是用粉色的布，还是带小星星的纱呀？”她穿着黄色的小背心和短裤，露出肉乎乎的小胳膊小腿。
汪言的表情柔和下来，脸上露出笑容，朝她招手：“茜茜自己选！喜欢哪个就用哪个！”他暂停了正在写的邮件，把屏幕转向茜茜，“看，哥哥给你做的生日会邀请函！喜欢吗？”
茜茜跑进来，踮着脚尖看屏幕。看到“茜茜公主”的标题和小兔子，她“哇”地一声，小脸上满是惊喜：“喜欢！茜茜是公主！那小兔子是我的守卫吗？”她伸出小手指，小心地碰了碰屏幕上的兔子。
“对！守卫兔子！”汪言笑着把她抱到腿上，握着她的手操作鼠标。鼠标在茜茜手里不太听话，光标在屏幕上移动，引得她咯咯笑。
窗外，电视里还在报道亚洲金融风暴的新闻。但在橡树街这间公寓里，最重要的事只有一件——即将在8月25日迎来十岁生日的刘艺菲。
电影宣传方面，汪言让狮门那边稍安勿躁。主站“theKissingcase.”已经上线，黑底红字，风格简单，只挂了几张模糊的GIF：
门厅地板的白色粉末、深夜床单被拉动的瞬间、灵应盘指针滑向“GoodbYE”的画面……配文只有“Is it real?”和一个指向万圣节（1997.10.31）的倒计时。
这些内容已经通过匿名代理，发到了AoL的“超自然现象”讨论组、纽约大学bbS的“都市怪谈”版块和几个IRc频道。起初反响不大：
【用户“Nightowl”】：有人看过那个“Kissing case”网站吗？那个床单动图让人后背发凉！
【用户“Skeptic101”】：明显是特效，造假都不专业。
【用户“curiouscat”】：但是门厅白粉的GIF看不出pS痕迹。倒计时什么意思？万圣节揭秘？
【用户“GhosthunterNY”】：地址是长岛格伦科夫？有人知道具体位置吗？想去看看！
讨论声不多，质疑多于相信。但汪言不急。他布下诱饵，然后耐心等待。万圣节才是关键，现在是茜茜的时间。
“决定了！”茜茜在汪言怀里扭了扭身子，小手指着屏幕上的布料样品图，“要那个粉粉的，带小星星的纱！像仙女教母的魔法棒变出来的！”她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好！就它了！”汪言记下，把茜茜放下来，“去告诉妈妈，魔法窗帘选星星纱！哥哥还要给茜茜的城堡搭个‘了望塔’！”
“了望塔？”茜茜眼睛睁得更大，“是公主看风景的地方吗？”
“对！看风景，还能看到有没有坏蛋靠近！”汪言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茜茜欢呼着跑出书房，去厨房找刘小丽了。
汪言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目光回到电脑屏幕。角落里，一个监控程序显示着“theKissingcase.”的访问量：缓慢但稳定增长。几条新的讨论在IRc频道滚动。很好，火种已经埋下。
他关掉网页和监控程序，打开另一个文件夹——“茜茜的木头城堡”。里面有设计草图和物料清单。生日派对的主题是“公主的梦幻城堡”，地点在公寓客厅和后院。刘小丽负责整体协调和食物；汪言则负责给茜茜搭建一座可以玩的“城堡”！
这不是商店买的塑料玩具。汪言凭着经验，设计了一座高一米五、带尖顶和拱门、有小“阳台”的木质框架城堡。材料是他在建材市场买的松木板、木条和胶合板，工具是借来的手锯、锤子、电钻和环保涂料。
接下来的日子，公寓后院的车库变成了木工坊。
“滋啦——滋啦——”手锯切割木料的声音成了午后的背景音。木屑在阳光下飞舞。汪言穿着旧t恤和工装裤，额头上绑着吸汗带，戴着防护眼镜，专注地切割一块做城堡尖顶的三角形胶合板。汗水顺着他的脸滑落。
“汪言哥哥！喝水！”茜茜抱着一个大水壶，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小脸晒得红红的。
“谢谢茜茜！”汪言关掉电锯，噪音停止。他摘下眼镜，接过水壶喝水。茜茜蹲在旁边，捡起地上的小木块，像宝贝一样收进围裙口袋，说要给城堡做“魔法宝石”。
刘小丽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走过来，看着车库里的“施工现场”和一大一小两个人，眼神复杂。汪言专注打磨木板的样子，沾着汗水和木屑，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这和她印象中那个在电脑前操控数字世界的“黑客”形象，有些不同。
“歇会儿吧，小汪。”刘小丽把西瓜放在旁边干净的凳子上，“别累着。其实买个现成的玩具城堡也挺好，茜茜一样喜欢。”她看着地上的木料和半成品，有点心疼汪言的辛苦。
“那不一样！”茜茜先不干了，小嘴撅着，跑过来抱住汪言的腿，“汪言哥哥做的城堡是独一无二的！是魔法城堡！买的才没有魔法呢！”她仰着小脸，大眼睛里满是骄傲。
汪言心里一暖，用手背蹭了蹭茜茜的脸：“对，有魔法的。等茜茜生日那天，念一句咒语，里面说不定能蹦出个真的小兔子守卫呢！”
“真的吗？！”茜茜兴奋地跳起来。
刘小丽看着女儿高兴的样子，再看看汪言眼中的坚持，不再多说。她拿起一块西瓜递给汪言：“行吧，魔法城堡就魔法城堡。给，先吃点西瓜。”
阳光透过车库门，照在木屑飞舞的空气里，也照在这一大一小两个忙碌的身影上。锯木声、锤子声、茜茜的“指挥”声（“这里要加个窗户！”“屋顶要粉色的！”），混合着西瓜的甜味，构成了八月温馨的画面。
与此同时，网络上的讨论还在继续。
【纽约邮报·都会版·角落】：
“长岛惊现‘鬼影录像’？网络热传引居民不安”
近日，一个名为“theKissingcase.”的网站在部分网络论坛引发讨论。该网站展示了几段据称拍摄于长岛格伦科夫某住宅的录像片段，内容涉及物体移动现象，并打出“Is it real?”。
网站附有一个指向万圣节的倒计时，引发猜测。格伦科夫警方表示，未接到相关报案，提醒市民理性看待网络信息。（记者：汤姆·威克斯）
这篇小报道像石子投入水中。狮门影业的实习生珍妮将剪报传真给了汪言。
汪言在车库的木工台上摊开传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效果不错。地方小报的报道，比bbS上的讨论更有力，将“网络怪谈”部分拉入了现实，提升了可信度。
他登录加密代理，进入一个名为“ShadowRealm”的IRc频道。这里有一些神秘学爱好者和技术爱好者。
【匿名用户“deepScan”】：格伦科夫那个网站，Ip跳了多层代理，最终指向开曼群岛的空壳公司。手法熟练。GIF没找到明显处理痕迹。床单拉扯的物理模拟很自然。要么是顶级特效，要么就真有点怪。
【匿名用户“dataGhost”】：物理模拟可以造假，但布料褶皱和环境光匹配很逼真。查了格伦科夫的记录，没有相关事件报告。倒计时指向万圣节……是营销？还是预告？
【匿名用户“oracle”】：直觉是人为的。但做得太真了！设计者是个高手。等着看吧。
这些“专业人士”的讨论，正是汪言想看到的。怀疑越深，传播越广。他满意地看着这些文字，然后退出频道，清除痕迹。
回到现实，车库里的“魔法城堡”已初见模样。松木框架搭好，尖顶耸立，拱门成形。汪言用砂纸仔细打磨“阳台”栏杆，确保没有木刺。
茜茜拿着小刷子，蘸着“魔法粉金漆”（加了金粉的环保颜料），给一块做城堡大门的木板刷底色，小脸上沾了几道金粉。
“汪言哥哥，大门刷金色，是不是就能挡住坏巫婆了？”茜茜一边刷，一边问。
“当然！”汪言低头打磨，“刷了金漆，就是魔法大门，坏巫婆的咒语都打不穿！”
“耶！”茜茜开心地继续刷。
刘小丽拿着无绳电话从屋里走出来，脸色有些复杂：“小汪，电话……安叔叔，从国内打来的，想跟茜茜说句生日快乐。”她把电话递给汪言，示意他给茜茜。
汪言停下手中的活。安少康。茜茜的生父。他看向茜茜。
茜茜听到“安叔叔”，笑容淡了些，放下小刷子，小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犹豫地接过电话，小声地：“喂？爸爸？”声音里带着点疏离。
电话那头传来温和的男声，问茜茜在美国过得好不好，喜欢新家吗，生日想要什么礼物。茜茜一一回答，声音不大，有些拘谨：“嗯，挺好的……喜欢新家……汪言哥哥在给我做城堡……礼物？
嗯……想要新的水彩笔……”没有特别兴奋，也没有委屈。
汪言和刘小丽退开几步，留给她空间。刘小丽轻轻叹气。汪言继续打磨木头，耳朵听着茜茜简短的对话。几分钟后，茜茜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刘小丽，脸上没什么表情，又拿起小刷子继续刷门，像刚接了个普通电话。
血缘的羁绊，有时不如朝夕相处的温暖。汪言看着茜茜的背影，心中涌起暖流和责任。
八月二十五日，终于到了。
公寓客厅和后院被装饰起来。粉色星星纱窗帘挂在窗前，阳光透过纱帘，留下光斑。彩带和气球点缀角落。后院，那座花了汪言大半个月时间的木质城堡，披着粉色星星纱，在阳光下闪亮！
尖顶指向天空，拱门上挂着茜茜画的“欢迎公主”的牌子，小阳台栏杆光滑。它不再只是木架子，而是一座充满童趣和爱意的梦幻堡垒！
邀请的六七个小朋友和他们的家长陆续到来。小朋友们一看到城堡，立刻尖叫欢呼，围了过去。
“茜茜！这是你的城堡吗？太棒了！”
“哇！有阳台！像真的城堡！”
“我能进去当骑士吗？”
茜茜穿着白色蓬蓬纱小裙子，头上戴着塑料水晶王冠，小脸红扑扑的。她站在城堡门口，努力摆出公主的样子：“这是我的魔法城堡！只有知道咒语的好朋友才能进来！”这是汪言设计的“入场仪式”。
小朋友们七嘴八舌猜咒语。“芝麻开门！”“公主最美！”“生日快乐！”
茜茜摇摇头，神秘地说：“咒语是——‘汪言哥哥最厉害’！”
“汪言哥哥最厉害！”小朋友们齐声大喊，声音稚嫩响亮。
汪言在一旁用dV记录，闻言差点笑出来，镜头晃了一下。刘小丽也笑了，轻轻拍女儿的头：“小机灵鬼！”
咒语生效，小朋友们涌进城堡。小空间里充满欢笑。汪言做的小“机关”——绳子和铃铛做的“吊桥”，可以推开的“窗户”——都让孩子们玩得开心。
刘小丽准备的食物简单却丰富：小城堡形状的三明治，水果串成的“魔法棒”，插着公主和骑士糖牌的杯子蛋糕，还有城堡造型的生日蛋糕，上面立着穿粉色裙子的小糖人——像茜茜的翻版！
吹蜡烛，唱生日歌，切蛋糕。茜茜被小朋友们围着，小脸兴奋得通红，眼睛弯成月牙。她许愿时闭着眼，睫毛长长，样子虔诚。
“茜茜公主许了什么愿呀？”一个金发小女孩问。
茜茜睁开眼，看看妈妈，又看看举着dV的汪言哥哥，大声说：“我希望妈妈永远开心！希望汪言哥哥的电影打败所有怪兽！希望我的魔法城堡永远不倒！”童言稚语，真挚动人。
刘小丽眼眶发热，亲了亲女儿的额头。汪言稳稳举着dV，记录这珍贵时刻。
派对结束，小朋友们拿到小礼物（刘小丽做的饼干和蜡笔），满足地被接走。热闹散去，夕阳把橡树街染成金色。后院只剩下披着粉色纱幔的木头城堡，在晚风中静静立着。
汪言拿出他准备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一个包装好的方盒子。
“茜茜，生日快乐。”汪言蹲下，把礼物递给她。
茜茜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崭新的索尼dcR-tRV9掌中宝摄像机！比汪言拍电影用的小，银灰色，时尚精致。
“哇！摄像机！”茜茜惊喜地叫起来，大眼睛放光，“和汪言哥哥拍电影的一样吗？”
“差不多，不过这个更小，是给茜茜公主记录自己魔法王国的！”汪言笑着帮她打开电源，教她开关、变焦和录制。
茜茜像得到最爱玩具，立刻举着摄像机拍城堡，小嘴念叨：“这是我的城堡……这是阳台……这是魔法大门……看！这是守卫兔子的小木屋……”镜头摇晃，对焦模糊，却充满孩子纯粹的视角和快乐。
拍了一会儿，茜茜把镜头转向汪言，认真地问：“汪言哥哥，你能教我用这个，拍出像你电影里那样……吓人的东西吗？”她还记得“打怪兽”的愿望。
汪言一愣，随即大笑，揉揉她的头：“这个啊……得等茜茜长大一点，学会更多魔法才行！现在，先拍点开心的！比如妈妈在干嘛？”
镜头转向正在收拾桌椅的刘小丽。刘小丽被拍到，无奈笑笑，对着镜头比了个“V”。夕阳金辉洒在她脸上，柔和宁静。
小小取景器里，装下了城堡尖顶，妈妈的笑脸，也装下了1997年8月25日，纽约橡树街后院，那充满魔法和爱的金色黄昏。
夜深了，宾客散去。城堡被移到茜茜卧室窗边，披着月光。茜茜抱着摄像机，在汪言的故事声（公主和守卫兔子打败偷星星的乌云怪）中睡着，嘴角带笑。
汪言轻轻关上茜茜的房门，回到客厅。刘小丽在整理派对照片。
“今天……谢谢你了，小汪。”刘小丽没抬头，声音轻，“城堡，摄像机……还有你花的心思。茜茜……她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应该的。”汪言看着照片上茜茜的笑脸，心里满足。他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屏幕亮起，自动登录加密邮箱。几封新邮件。
一封来自狮门古斯塔，语气兴奋：“汪！《纽约邮报》报道效果不错！几个深夜电台也开始讨论‘格伦科夫鬼影’了！你还有什么计划？倒计时还有六十六天！”
另一封来自匿名地址，是某个电影论坛的新讨论帖，标题醒目：
【深度解析】“theKissingcase”灵异GIF全帧分析！真相令人毛骨悚然？万圣节倒计时是死亡预告？帖子正文“专业”分析光影、物理轨迹，结论模棱两可却导向惊悚。跟帖已过百条，争论激烈。
汪言靠在椅背上，嘴角微扬。他回复古斯塔：“沉住气，让子弹再飞一会儿。新计划会在适当时候释放。”然后，他点开分析帖，看着那些被他的“诱饵”吸引的分析，如同欣赏一场由他导演的狂欢前奏。
窗外，橡树街沉入睡眠。窗内，网络暗流涌动。茜茜的魔法城堡沐浴月光，而一部恐惧的“魔法”，正沿网线蔓延，等待在万圣夜，点燃全球的惊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