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车内一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袁维透过后视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后座的两人。陈默抱着电脑包,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侧脸线条显得有些清冷,似乎情绪不是很高。
于是袁维故意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和拱火的意味:“张夏,我说你这人,从上学就这样,身边美女就是多,一个接一个的,跟走马灯似的。俗话说得好,只暧昧不恋爱那就是耍流氓,搁以前严打那会儿,就你这做派,高低得给你定个流氓罪,拉去枪毙十分钟都算少的!”
张夏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嘴角勾起笑容:“懂不懂‘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含金量啊?”
“你是不沾了,别人可倒大霉了。”袁维立刻反驳,语气带着为他人不平的愤慨,目光却有意无意地瞟向后视镜里陈默的反应,“就说黎非,人家家是苏杭的,为了离你近点,千里迢迢一个人跑到天临来上班,一待就是这么多年。也没见你给人家一个明确的说法!你这不耽误人姑娘吗?”
陈默原本投向窗外的目光微微一动,耳朵悄然竖了起来。带着一丝惊讶问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张夏他不是安宁人吗?那个黎老师怎么会特意来天临?”
“是这样的,”袁维见成功引起了陈默的注意,立刻说道,“我是天临本地人,上学的时候比他高两届。迎新的时候发现这小子居然是安宁的老乡,我一想这得多大缘分啊,一来二去接触发现虽然这人嘴毒了点,但还挺对脾气,就跟他成了朋友。周铎是他同宿舍的,天天跟他厮混在一起,所以我们仨关系最好。毕业以后这家伙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谁都找不到他,只有黎非知道我们俩既是好朋友又是老乡,想着我这儿肯定有他的线索,所以她得知我应聘了北城国际中学后,没多久也决定在这报名应聘了。这一干,就是七八年。”
“啊,这样啊,我和周铎来的第一天一起吃过饭,那个黎老师长得那么好看,气质也好……”陈默忍不住又剜了张夏一眼,语气带着明显的惋惜,“真是可惜,被某些人渣耽误了。”
这人……也就看上去靠谱,原来在某些方面是这么不靠谱。陈默内心默默吐槽了一句。
张夏见话题又绕回自己身上,而且火力越来越猛,连忙举手投降,试图岔开话题:“停停停,打住!不说黎非我还忘了,老袁你这大嘴巴我真服了!我脑袋被开瓢是什么值得普天同庆、奔走相告的大喜事吗?你怎么得谁跟谁说啊?我不要面子的?”
“我跟谁说了?”袁维一愣,成功的被转移了注意力。
“还装傻?杰西卡早上跟我说,黎非特意打电话问她我伤的严不严重,她能知道,那肯定是从你这传出去的。”
“那还真不是我说的!”袁维赶紧澄清,“这不放暑假了吗,学校都没什么人了。黎非那个反校园暴力基金会最近组织志愿者去下面县里做宣传,她有个存了物料的重要U盘放我这儿了,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方便去取。正巧早上周铎跟陈默打电话说要去市里开会,陈默顺口提了昨晚的事,周铎在电话那头大喊一声:‘什么?张夏被流氓拍晕过去了?!’估计是嗓门太大,被电话那头的黎非给听见了!这能怪我吗?”
张夏脸色稍霁,原来如此……但他随即再次计上心来,又开始给袁维挖坑,试图把焦点彻底转移:“行吧,算你过关。不过话说回来,老袁,你俩关系这么好,天天在一个学校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也觉得黎非人不错,反正你也着急结婚家里催得紧,不如……你去追她?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拉倒吧!别扯了!”袁维头摇得像拨浪鼓,连连摆手,“人家黎老师那眼光,哪能看得上我?况且,说真的,她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张夏一听话里有话,立刻来了精神,身体前倾:“哦?那你喜欢啥类型的?说来听听!我帮你参谋参谋,说不定还能帮你牵牵线呢!”
“少来这套,用不着你帮!”袁维梗着脖子,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认真,“我这人绝不像某些渣男喜欢犹犹豫豫吊着人。我喜欢谁,我会直接明说!大大方方的追求!”
“有种,是条汉子!”张夏竖起大拇指,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步步紧逼,“那你倒是说啊,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你瞒不了我的,看你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就知道我肯定认识。”
“我……”袁维心一横,耳根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泛红,声音却故作镇定道,“我觉得……就你上次带来的那个常姑娘还挺不错的……”
“啊?”张夏惊讶的一时愣住,随即脸上浮现出一种暧昧又促狭的笑意,“你确定?是那个叫常晴的姑娘吗?”
张夏万万没想到答案居然这么刺激?这平日里一本正经的老袁,想不到喜欢挑战高难度。常晴那清冷神秘的性子,和袁维这憨直热情的性格……这组合想想就充满了戏剧性。
“对,就是她!”袁维像是豁出去了,豪言壮语道,“虽然就见了一面,但是她那个长相和气质……都非常符合我的审美!这不可惜,她人在美国,要不然我早把她拿下了!”
“行,这话可是你说的!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张夏立刻掏出手机,作势要拨号,“我现在就给她打个越洋电话,你亲口跟她说!现场表白,够直接,够男人了吧?”
“别别别!”袁维瞬间慌了神,差点没把稳方向盘,“打什么电话,国际长途多贵啊。况且她人又不在这边,表白有啥用?而且美国这会儿是半夜!你有点公德心吧。”
“那真是可惜了……”张夏慢悠悠地收起手机,语气里充满了遗憾,“唉,如果她人现在就在这里就好了,以我们袁大主任这一表人才的魅力,肯定当场就能拿下!好了,到了,车就停这边临时停车区吧。”
“那必须的!”袁维顺着张夏的话陶醉在自己的幻想里,自信的拍着胸脯,仿佛已经胜券在握,“只要她人在,我肯定……”
话音未落,张夏已经推门下车,冲不远处一个静静站立的身影招了招手,提高了些音量:“这边!”
那是一个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女人。她身姿挺拔如兰,穿着一身烟灰色与墨色相间的改良中式上衣,面料带着隐约的竹叶暗纹。
她的步履从容不迫,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独特韵律感。一头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一个发髻,几缕碎发随意地垂在白皙的颈侧和颊边,衬得她线条优美的颈项和一张极具东方古典韵致的脸庞更加醒目。
她鼻梁上架着一副宽大的黑色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一抹淡色的唇。她手里似乎无意识的捻着几枚古钱币,动作优雅而随意。
那女人听见张夏的声音,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是随手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沉静如深潭的眼眸,目光平静的看向他,然后迈步朝他走来,直到停在他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她的目光在张夏额角的纱布上微微停顿了一下,但却也没有任何表示,仿佛是一件见怪不怪的事情。
张夏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做了一个简洁的“请”的手势。
那女人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话,弯腰坐进了副驾驶位,动作轻缓而稳定。
随后,张夏钻进后座关上车门。他脸上带着一种几乎快要压抑不住的的笑容,伸手拍了拍还完全愣在驾驶座上、眼睛发直、嘴巴微张、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的袁维的肩膀,语气充满了戏谑和看好戏的期待:
“喏,人我给你叫来了。袁大主任,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拿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