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荫槐领着一队膀大腰圆的工匠,站在原赵半仙“神药堂”的废墟上,手里捏着一张图纸,眼神比拆迁队的挖掘机还要犀利。
这地方风水好不好他不知道,但视野开阔,绝对是搞基建的宝地。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图纸比划:“都看明白了?按照这张‘龙王净水图’,地基给我往下挖三尺,灶台用青砖垒,要垒得比八抬大轿还稳当!”
工匠头子凑了上来,一脸的苦哈哈,挠着头皮,头皮屑跟下雪似的:“大人,图纸是看明白了,可这上面说……这口锅得用纯黄铜打,直径三尺,还得耐住熊熊烈火,这……这得上哪儿找这么多好铜料去啊?把全城的铜铺都搜刮干净了也不够啊!”
常荫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里带着三分凉薄,三分讥笑,还有四分“你格局小了”的鄙视。
他压低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惊天大秘密:“大帅有令,奉天城里那些个破庙,有一个算一个,里头的铜香炉、铜钟、铜像,只要是带铜的,统统给老子拆了运过来!”
工匠头子吓得一哆嗦:“大人,这……这可是对神佛不敬,要遭天谴的!”
“天谴?”常荫槐嗤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大帅连说辞都给咱们想好了。你就对外说——龙王爷显灵,看不得奉天百姓受霍乱之苦,特意降下法旨,要借用各路神仙的铜器法宝,炼制普度众生的‘圣水’!谁敢拦,谁就是跟龙王爷过不去,跟全城百姓的命过不去!”
这话一出,工匠头子茅塞顿开,好家伙,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奉旨拆迁”加“神仙背锅”吗?
高,实在是高!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夜之间飞遍了奉天城的大街小巷。
老百姓们将信将疑,拆庙里的香炉给龙王爷炼水喝?
这事儿听着怎么那么不靠谱呢?
但眼下的霍乱是实打实的,家里天天有人拉肚子拉到脱形,卷死人的草席都快不够用了。
与其信那些只会收香火钱的泥菩萨,不如……看看这位新来的大帅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三天后,奉天城最繁华的街口,当第一口直径三尺、金光闪闪的大铜锅被稳稳架起时,所有围观的百姓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锅,真是气派!
锅沿上还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据说是常荫槐找人瞎刻的“龙王密咒”,看着就神圣。
锅下,半人高的灶台里,劈柴烧得噼啪作响,火苗子窜起老高,将铜锅烧得滚烫。
几名士兵抬着一桶桶清水倒进去,不一会儿,锅里便开始翻江倒海,白色的蒸汽“呼”地一下冲天而起,仿佛一条白色水龙,在空中张牙舞爪。
围观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议论声、惊叹声汇成一片。
就在这时,一身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的林文清在士兵的护卫下走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长柄大铜勺,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滚沸的锅中舀起一勺滚烫的水,倒进早就备好的大碗里。
他没急着喝,而是将碗放在旁边,拿起一个装满沙子和石子的竹筒,将另一勺开水缓缓倒进去,看着水从竹筒下方渗出,滴入另一个空碗。
他举起那碗经过沙滤冷却的水,高声对所有人喊道:“各位父老乡亲!霍乱之病,源于水中恶菌!肉眼不可见,入口则伤身!此水,经烈火煮沸,再经层层沙滤,水中恶菌早已死绝!此乃科学,亦是天理!”说罢,他仰起头,将一大碗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他,仿佛在等他下一秒就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一秒,两秒……一分钟过去了。
林文清面色如常,甚至还抹了抹嘴,对着众人微微一笑:“诸位,此水甘甜,可放心饮用!”
“哗——!”人群彻底沸腾了!
“神了!真的能喝!”
“快,给俺也来一碗!俺家老婆子快不行了!”
“别挤别挤!让俺家的娃先喝!娃还小啊!”
百姓们疯了一样向前挤,士兵们手拉手筑起人墙,声嘶力竭地维持秩序。
孩子们捧着碗,顾不上烫嘴,一口气喝干,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一个拉了好几天肚子的老汉喝完水,砸吧砸吧嘴,激动得老泪纵横:“这……这圣水,喝下去肚子里暖烘烘的,真不闹腾了!”
这一幕,就是最好的广告。
杨宇霆见时机成熟,立刻让人在全城各处张贴《奉天卫生十六条》的告示。
条例简单粗暴,全是干货:每条街必须设立净水供应站,由专人负责烧水;凡家中有霍乱病患,必须立即上报并强制隔离;城中所有垃圾,不准随地倾倒,必须集中到指定地点焚烧;所有屠户、食肆,每日必须用开水和石灰消毒……
他亲自带着一队人马,背着手在城里巡查。
走到一个肉铺前,看见案板上苍蝇乱飞,地面上血水横流,他二话不说,指着老板喝道:“罚银十块!门口挂‘不洁商户’牌示众三天!”
不远处,几个旧商会的老油条聚在一起,为首的是个脑满肠肥的胖子,他看着杨宇霆的队伍,不屑地往地上吐了口浓痰:“我呸!张作霖他管天管地,还能管到老子往哪儿倒泔水?老子偏要倒在街上,看他能奈我何!”说着,他故意提起一桶馊臭的潲水,作势就要往街心泼去。
“我看你敢!”一声暴喝如晴天霹雳。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张山骑着一辆哈雷摩托,如同地狱里杀出的魔神,后面还跟着一整队摩托兵,引擎的轰鸣声震得人心头发颤。
摩托车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停在胖子面前。
张山翻身下车,看都没看那胖子一眼,直接一脚踹在潲水桶上!
“哐当”一声巨响,整桶潲水兜头盖脸地泼了胖子一身,那酸爽,简直是生化武器级别的攻击。
胖子被淋成了落汤鸡,正要破口大骂,一抬头,却对上了一双冰冷刺骨的眼睛和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张山手里拎着一把毛瑟c96,枪口死死顶在胖子的脑门上,一字一顿地说道:“妈了个巴子的!你,再给老子倒一次试试?!信不信老子今天就让你尝尝,用自己的脑袋在潲水桶里涮三圈是什么滋味!”
那胖子两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腥臊的液体顺着裤管流了一地,嘴里哆哆嗦嗦地求饶:“大帅饶命!大帅饶命!小人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整个市场,刹那间鸦雀无声。
而在城北,姜登选巡查时却皱起了眉头。
他发现一处贫民窟,地势偏远,百姓依旧在饮用一口老井里的浑水。
他立刻将情况回报给张山。
张山听完,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命令!讲武堂所有学员,立刻全体出动!每人负责一条街巷!给我扛着锅、背着柴,挨家挨户宣传,手把手教他们怎么烧开水!告诉他们,从今天起,谁家要是不烧水喝,就在他家大门口,给老子挂上一块‘瘟户’的牌子!”
这命令一下,整个讲武堂都动了起来。
一群热血方刚的年轻学员,脱下军装换上便衣,两人一组,真的就扛着铁锅和木柴冲进了贫民窟。
他们不仅是宣传员,更是行动队,遇到孤寡老人,他们二话不说,卷起袖子就帮忙挑水、劈柴、生火。
百姓们起初是抵触和畏惧,但看着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军爷”,竟然在为自己这点屁事忙前忙后,满头大汗,心中的坚冰渐渐融化了。
当热气腾腾的开水送到嘴边时,那份感动是无法言喻的。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捧着已经喝干的空碗,追着两个学员跑出半条街,带着哭腔喊道:“大帅……真是好人呐……能不能……再给俺老婆子一口圣水……”
三日之后,奇迹发生了。
奉天城内,上百口净水大锅在清晨和黄昏两个时段,同时升起袅袅白烟。
锣声一响,百姓们便会自觉地提着水桶瓦罐,排起长长的队伍,秩序井然地领取“圣水”。
杨宇霆拿着最新的统计报告,快步走进督军府,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大帅!大帅!好消息!全城新增霍乱病例,已经连续两日归零!防疫站的压力大大减轻了!”
张山正站在城楼上,负手而立。
他望着下方街巷间,那一道道升腾的白色水汽,如同守护这座城市的白色巨龙。
他的脑海里,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恰到好处地响起:
【叮!城市净水系统已全面运行,触发隐藏任务进度:城市公共卫生体系完成度+15%!】
【叮!奖励已发放:基础下水道设计图x1(内含沉淀池、排污渠等全套设计,可根据奉天实际地形进行施工)!】
张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行啊,光喝干净水还不够。下一步,是时候该让这城里那些藏污纳垢的臭水沟,也好好‘净一净’了。”
当夜,督军府灯火通明。
张山将常荫槐和林文清召来,一张巨大的奉天城地图在桌上摊开。
他叼着一根草棍,拿起一支红笔,在地图上从大南门到督军府的位置,狠狠地画下了一条粗线。
“老常,老林,你们看,”他指着那条红线,“咱们就从这儿开始,修建奉天的第一条‘明渠暗管’!对外就宣称,这是‘龙王吐水道’,龙王爷不但要赐圣水,还要帮咱们修一条神渠,专门排走城里的污秽浊物,保我奉天城百年不涝!”
常荫槐凑近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大帅!这……这工程可不小啊!按照图纸,这差不多得拆掉半条街的房子……老百姓们能答应吗?这可是要刨他们祖宅的根啊!”
张山吐掉嘴里的草棍,眼中闪烁着狐狸般狡黠的光芒:“咋不答应?他们不但得答应,还得敲锣打鼓地欢迎!”
他伸出手指,笃定地敲了敲桌子:“老子明天就放出话去——凡是主动配合拆墙修渠的,每户奖励五斤白面!并且,他家将成为第一批,优先接入‘圣水’自来水管道的人家!”
林文清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他忍不住问道:“大帅……恕我冒昧,无论是煮沸饮水,还是修建下水渠,这些都是现代都市规划的根本之策。您……您究竟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张山闻言,转过身,背着手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悠悠地说道:“梦里,玉帝亲口告诉我的。”
窗外,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洒在街心那口兀自沸腾的大铜锅上,升腾的蒸汽在夜色中如龙似蛟,蜿蜒盘旋,仿佛预示着这座古老的城市,即将在黎明之后,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剧变。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奉天城的鼓楼前,已经是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片,无数双眼睛,或期待,或疑虑,或狂热,全都汇聚在高高的台子上,等待着那个即将决定他们命运的身影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