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吴俊升一个激灵,连忙立正报告:“报告大帅!兵工厂那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只耗子都溜不进去,绝对万无一失!”话音刚落,东方天际猛地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紧接着,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滚滚而来,震得司令部窗户嗡嗡作响。
吴俊升脸上的自信瞬间凝固,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张作霖缓缓转过头,眼神里没有惊愕,只有一片淬了冰的死寂。
他没有再说一个字,只是抓起桌上的武装带,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那背影,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方圆十里,生人勿近。
清晨的奉天兵工厂,已然是一片人间炼狱。
黑烟如同挣扎的恶龙,盘踞在厂区上空久久不散,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和钢铁烧灼后的怪味。
三具盖着白布的担架从废墟里被抬了出来,布单下渗出的血迹触目惊心。
紧随其后的,是德国总教官克虏伯,他那身笔挺的制服被炸得破破烂烂,满脸血污,眼神呆滞,嘴里翻来覆去只念叨着一句话:“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的设计……”
“滚开!”一声暴喝,张作霖一脚踹开试图阻拦的警卫,如同下山猛虎般踏入那片焦黑的炮台废墟。
他无视脚下滚烫的余烬,径直走到炸膛的九二式步兵炮残骸前,一把抓起一块炸裂的炮管碎片。
那碎片边缘锋利如刀,瞬间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顺着掌纹汩汩流下,他却浑然不觉。
他眯起双眼,像个最挑剔的古董商,死死盯着炮管内壁那一道比头发丝还细的裂纹。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听见风吹过废墟的呜咽声。
突然,张作霖手腕猛地一翻,将那块沉重的铁片调转过来。
阳光下,炮膛深处,两个用硬物仓促刻下的歪斜日文,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刺入每个人的眼球——“支那,废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下一秒,张作霖手臂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块承载着奇耻大辱的铁片砸向地面!
“铛——”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他通红的双眼扫过全场噤若寒蝉的工人,喉咙里挤出的咆哮震得厂房顶棚簌簌落灰:“老子拿命护着的厂子,你们他娘的拿它当卖国交易所?!啊?!”
那声音,比他娘的开炮还响!
全场工人吓得魂不附体,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人群最后方,一个名叫赵铁锤的壮硕钳工,头埋得比谁都低,藏在身后的右手却不自觉地剧烈抽搐了两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般。
“传老炉头!立刻调小虎子过来问话!全厂停工,所有图纸、配方、工艺流程全部封存进库,从现在起,一个人都不许走!”张作霖的命令如同一道道鞭子,抽在每个人心上。
他转身登上检修高台,指着那截炸毁的炮管,对亲兵吼道:“拖过来,给老子架到熔炉上去!”
很快,一个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被带了过来,正是兵工厂的灵魂人物,掌管所有钢材冶炼的“老炉头”。
与此同时,勤务兵老周头端来一个黑漆漆的瓦罐,里面是刚煮开的“醒神汤”——满满一锅花椒、干辣椒、生姜片,还扔了几颗生锈的铁钉,说是大帅的秘方,“专治心虚手软,一碗下去,是人是鬼,原形毕露”。
被传唤来的学徒小虎子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哆哆嗦嗦地跪在张作霖面前。
他看着那锅“神仙水”,不用喝就已经把知道的全都倒了出来:“大帅……是赵师傅……这三个月,每次淬火的时候,他都让……让我把淬火池的温度调得比规程上写的低三十度,他说这是响应大帅号召,为了‘省煤’……可……可我昨晚倒班的时候,偷偷看见他往淬火池里撒了一大包灰色的粉末!”
“缓冷剂!”一旁的老炉头听到这话,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他一拍大腿,冷哼道:“那就是他娘的缓冷剂!淬火温度不够,钢材的晶体结构就没法达到最佳状态,再加入缓冷剂,就会让钢芯外表看着坚硬,内里却又脆又软!这狗娘养的,这是要让咱们的炮炸自己人啊!”
烈日当空,熔炉的火舌疯狂翻卷,将天空都映成了一片诡异的橘红色。
张作霖亲自抄起一把巨大的铁钳,将那截刻着耻辱的炮管,一点一点推入炉心。
钢铁在烈焰中呻吟、变红、最终化为一滩赤红如血的铁水。
他猛地抄起旁边一把长柄铁勺,舀起一勺滚烫的铁水,高高举起,对着台下数千名工人怒声嘶吼:“都给老子听好了!谁敢再卖老子的枪,卖奉天的魂?老子今天就在这儿,用这汉奸铁水立一条铁规——偷我一张图,剁你十根指!改我一个码,灭你九族!从今往后,我们奉天的炉火,只炼忠肝义胆的魂,不炼数典忘祖的汉奸!”
话音未落,人群中的赵铁锤突觉双手传来一阵钻心剧痛,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疯狂攒刺他的掌心,手中的扳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同一时刻,在厂区另一头的精密车间里,正在调试进口车床的维修队技工小林一郎,也突然感到指尖一阵诡异的麻木,握着的钻头瞬间失控,高速旋转的钻头擦着他的手腕飞了出去,险些当场把自己的爪子给削断!
当夜,大雨滂沱。
城西一座破败的土地庙里,“砰”的一声,庙门被人从外面撞开。
一个叫陈铁生的男人浑身湿透地滚了进来,他双眼布满血丝,状若疯魔,对着神像嘶声力竭地吼道:“我梦见我爹了!他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长衫,手里拎着一把八角锤,就站在我床边,指着我的鼻子说——‘儿啊,咱东北的炉子要灭了,你得回去!你得回去啊!’”
他猛地跪倒在地,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我在底特律造了十年枪,我亲眼看着小鬼子把美国人当垃圾卖的废钢一船一船地拉回去,回炉造出大炮再来打咱们!我……我不能再当缩头乌龟了!”
第二天清晨,陈铁生顶着两个黑眼圈,径直闯到了兵工厂门口,声称有献宝。
在老炉头面前,他当场演示了一套闻所未闻的“三步土检法”:第一步,用小锤轻轻敲击钢材,凭声音的清浊辨别内部是否有暗裂,是为“敲音辨裂”;第二步,将煤油涂抹在钢材表面,擦拭干净后撒上白粉,若有裂纹,煤油渗出便会显现,是为“油渗显纹”;第三步,将钢件置于冰块中急剧冷却,观察其表面细微的形变,是为“冷缩测变”。
老炉头起初还一脸不屑,可当他亲自拿起锤子,按照陈铁生的指点,一锤下去,从一块看似完美的钢锭上听出了“浊音”,随后用油渗法果然找出一条细微的裂纹时,他激动得老泪纵横,一把抓住陈铁生的手:“这法子……这是咱祖师爷当年传下来的手艺!失传了啊!”
张作霖当机立断,立刻召集全厂所有高级技工,当众宣布成立“三老审图制”:从即日起,任何一张生产图纸,都必须经过老炉头、陈铁生,以及兵工厂总工程师林振华三人联合签字画押,方能投入生产。
被点到名字的林振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个平日里严谨到不近人情的工程师,此刻却红着眼眶,声音哽咽:“大帅!九二炮是在我手上出的事,我林振华万死难辞其咎!请大帅给我七天时间,我亲自带队,不眠不休,一定造出一门全新的、绝对可靠的炮!若是再炸,我提头来见!”
张作霖走下高台,亲手将他扶起,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低沉而有力:“我张作霖不看过去,不问出身,只看这炉子里的火,还能不能给老子重新烧起来!”
深夜,张作霖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面前的空气中,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淡蓝色面板正微微闪烁:
【工业忠诚度已回升至52%】
【警告:检测到核心技术区域存在背叛者】
【被动技能“匠魂反噬”已自动生效,范围内所有潜伏破坏者,生理机能紊乱率增加67%,精神状态不稳定率增加45%】
与此同时,工人宿舍的角落里,赵铁锤蜷缩在床上,死死地盯着自己那双仍在不停颤抖的双手,汗水浸湿了被褥。
白天张作霖用铁水立下的那句誓言,如同魔咒一般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他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恐惧与迷茫:“那把火……那把火怎么……怎么烧到我心里来了……”
夜色渐深,兵工厂的喧嚣终于沉寂下来,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旧的规矩在熔炉中化为了铁水,而新的秩序,正伴随着冷却的钢铁,发出“咔咔”的声响,即将成型。
明天,当太阳再度升起时,这座工厂将不再是昨天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