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林疯狂的无声抗议
巡狩者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迷离的法则辉光中，那冰冷的警告和毫不掩饰的鄙夷却仿佛还萦绕在耳边。“碎星神墟”、“苟延残喘”、“流放矿坑”……一个个词汇，勾勒出神界底层严酷的生存图景。
我低头看向手臂上那个若隐若现的星辰碎片图腾，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微弱却不容违背的规则之力。这是临时身份，也是一道枷锁，十个神纪的倒计时，从此刻起，已经悄然开始。
而更让我心情沉重的，是身旁伙伴的沉寂。
林疯狂已经很久没有在意识里嚷嚷了。这很不正常。按照他平时的性子，就算能量见底，嘴巴也绝不会闲着，要么吐槽环境，要么规划未来，要么就是用他那贫瘠的词库试图说出点“振奋人心”的土味情话。
可现在，他安静得可怕。
那辆亮黄色的电动车，歪歪扭扭地立在流淌着法则微光的“浅滩”上，车身黯淡，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灵魂。连之前那微弱到极点的、试图证明自己还能动的牌照架，也彻底没了动静。
只有我与他之间那灵魂契约的联系，让我能清晰地感知到，他那机械之心核心深处，并非死寂，而是在进行着怎样激烈却又无声的风暴。
那是一种混合了极度愤怒、巨大落差带来的茫然、以及深不见底的无力感的复杂情绪。
我能“听”到他在意识核心里的咆哮，只是这咆哮被一种无形的屏障封锁了，无法传递出来：
“铁疙瘩……破铜烂铁……连最低等的星尘驹都不如……妈的！老子在仙界送货的时候，那些骑仙鹤、坐麒麟的家伙，哪个不是被老子甩得连车尾灯都看不见？！”
“法则侵蚀……崩解成渣……放屁！老子的车身是吞噬了多少天材地宝、经过多少次雷劫淬炼、连仙帝攻击都能硬抗的仙界顶级仙金！怎么会……”
“可是……为什么动不了……为什么能量一点都吸不进来……感觉就像……就像一块被扔进大海里的石头，除了沉下去，什么都做不了……”
“难道……那黑炭头说的……是真的？老子在神界……真的就是个……没用的废铁？”
这股自我怀疑的情绪，如同毒液般侵蚀着他的意识。他那由数据逻辑和穿越者灵魂构成的独特思维，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冲击。
我走到他身边，伸手轻轻放在冰凉的车身上。这一次，连那微弱的“静电”刺痛感都几乎感觉不到了，仿佛他的机体正在逐渐失去对外界能量的最基本反应。
“林疯狂。”我轻声呼唤，试图通过灵魂契约传递我的意念。
没有回应。
那意识核心的风暴似乎停滞了一瞬，然后又变得更加混乱和……颓丧。
我能理解他的感受。从仙界之巅，掌控伪人身、拥有时空跃迁能力的“护法神将”，瞬间跌落成连移动都困难、被土着执法者鄙夷为“废铁”的存在，这种落差，足以让任何心志不坚的存在崩溃。更何况，他还背负着必须抵达神界源头才能解除的诅咒，如今连第一步都迈得如此艰难。
“他说的是现状，并非定论。”我试图安抚，同时也是在告诉自己，“凡界初遇时，你亦是从零开始。仙界飞升，我们同样历经磨难。如今不过是从头再来，何须沮丧？”
“不一样……”终于，一丝微弱得如同游丝的意识传音断断续续地响起，带着浓重的挫败感，“以前……好歹……能‘喝风’……现在……风都……喝不动了……感觉……快要……饿死了……”
“饿”这个词，从一个电动车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荒诞的悲凉。
他尝试着，再次驱动那干涸的能量池。车头的大灯，极其艰难地、闪烁起一点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昏黄光斑，那光斑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它固执地闪烁着，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抗整个神界法则的抗议。
看，我还能亮。
我还没死透。
我不是……彻底的废铁。
这微弱的光芒，在这片浩瀚、瑰丽却又无比冷漠的法则之海浅滩上，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微不足道，却又带着一种不肯认命的倔强。
我看着那点微弱的光芒，心中原本因为巡狩者的话语和环境压力而产生的一丝阴霾，反而被驱散了不少。
是啊，我们还在，还能亮。
这就够了。
“走吧。”我拍了拍他的车身，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既然指了路，总要去看看。那个‘碎星神墟’，听起来像个‘垃圾场’，说不定里面就有能让你这‘破铜烂铁’重新焕发生机的……‘零件’呢？”
我故意用了巡狩者的词，带着一丝自嘲和调侃。
林疯狂那点昏黄的光斑猛地闪烁了几下，像是在表达不满，但随即，那意识传音似乎多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劲儿：
“……妹……子……你……学坏了……”
“……不过……说得……对……”
“……垃圾场……也得……扒拉出……能用的……”
“……等老子……缓过来……非得……让那……黑炭头……看看……什么叫……神界……速度与激情！”
很好，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熟悉的、打不死的小强精神，似乎又回来了一点。
我握住他的车把，调整了一下方向，对准巡狩者所指的、那片悬浮着无数破碎星辰阴影的区域。
“抓紧了，”我说，虽然他现在并没有手可以抓，“我们出发。”
然后，我迈开脚步，牵引着这辆失去了动力、在神界法则中举步维艰的电动车，踏上了前往“碎星神墟”的，艰难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