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们好好上一课。
三日后的深夜,青云宗外门那间简陋的讲堂竟是座无虚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燥热与不安。
陈凡的“情绪管理夜课”非但没有因流言蜚语而冷清,反而吸引了更多的人,其中甚至有几名身穿内门弟子服饰的修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面色倨傲的青年。
那青年名为李昭,乃是内门小有名气的天才,此刻他坐在前排,目光闪烁,看似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指节却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正是陈凡那张无形大网中,被标记为“重点祭品”的猎物。
陈凡走上讲台,环视一圈,脸上挂着温和如初的笑容。
他没有急着开始讲课,而是清了清嗓子,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诸位师兄弟,最近可有被同一个梦境困扰?梦里,自己被牢牢绑在一根冰冷的石柱上,四周一片漆黑,唯有头顶,有钟声一下、一下,不多不少,正好敲了七下?”
话音未落,台下瞬间死寂。
随即,一片压抑的抽气声此起彼伏。
数十道惊骇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陈凡,仿佛在看一个能窥探人心的怪物。
而李昭,更是如遭雷击,猛地从座位上抬起头,脸色瞬间煞白。
这个梦!
这个该死的梦!
一模一样!
已经连续折磨了他三个晚上,他原以为是自己修炼出了岔子,心魔滋生,却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个……群体的噩梦?
看着众人悚然的反应,陈凡心中冷笑,但表面依旧是那副悲天悯人的导师模样。
他缓缓开口,用一种极具说服力的语气,开始讲述所谓的“集体心魔”理论,解释这可能是因为宗门内某种无形的压力,或是某种功法产生了共鸣,导致了神识的交错感染。
他的声音沉稳而富有磁性,像带着某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然而,无人知晓,就在他开口的瞬间,他体内那庞大的功德之力,已经悄无声息地化作一张无形的巨网——“识网”。
这张网以他的神识为核心,轻柔地、不带一丝侵略性地,将讲堂内所有人的神识都微弱地链接了起来。
这便是他真正的杀招。
他口中讲着似是而非的理论,识海中的系统却在飞速运转。
每当有一个人因为他的话,回忆起近期接到的某个异常指令,或是被派去执行的诡异任务时,其情绪的剧烈波动便会在“识网”上形成一个清晰的能量峰值。
“叮!检测到情绪峰值,关联记忆:外门弟子孙六,两日前接到指令,于丑时前往后山剑冢轮值守夜。”
一条条信息在陈凡的识海中飞速闪过。
很快,七个清晰的光点在他的“识网”地图上亮起,连成一个诡异的阵法图形。
这七个人,身份不同,地位各异,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在过去几天里,都曾被宗门高层单独指派,参与所谓的“守夜轮值”,而他们轮值的时间,恰好都对应着传说中“七响钟鸣”的禁忌之期!
“果然如此。”陈凡眼底寒光一闪,“这不是什么守夜,这是在用活人定位阵眼,要凑齐一个七星祭阵。”
就在此时,讲堂的门被猛地推开,赵林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他快步走到陈凡身边,也顾不得惊扰众人,压低了声音,语气焦急万分:“陈凡师兄,不好了!执法堂刚刚传下密令,说明日清晨,要对宗门内所有近期出现‘精神异常’的弟子,统一进行‘净心仪式’!”
净心仪式?
陈凡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所谓的“净心”,不过是那些高层为了防止祭品在最后关头反抗,而提前抽取他们部分魂力,使其精神萎靡、意志薄弱的歹毒手段!
一旦经过“净心”,那些弟子就会彻底沦为待宰的羔羊。
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再按部就班了。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满脸惊疑的众人,再次露出了笑容,只是这次的笑容里,多了一丝难言的锋利。
“看来大家最近的困扰不小。既然如此,今晚我们临时加一节课。”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哄笑,有人觉得他故弄玄虚,有人则真心期待。
陈凡转身,在身后的木板上,用粉笔一笔一划,写下了六个力透纸背的大字。
“慈不掌权,善不立规。”
六个字,如六柄重锤,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讲堂内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的思索与惊疑。
深夜,子时。
陈凡借口整理古籍,独自一人潜入了青云宗防备森严的藏书阁密室。
这里收藏的,都是宗门最核心的典籍与秘闻。
凭借系统提供的禁制漏洞,他轻而易举地绕过了层层阵法,来到了一排布满灰尘的玉简前。
他的目标很明确。
根据“识网”捕捉到的零碎信息,他直接抽出了一卷名为《太虚礼典》的残卷。
这本礼典记录了青云宗开宗立派以来的各种祭祀与典仪,但早已残破不堪,被废弃在角落。
他指尖灵力微吐,拂去尘埃,神识沉入其中。
古老而晦涩的信息洪流涌入脑海,终于,他在一页破损的玉页上,找到了一段几乎被抹去的记载:
“……庚辰年,七护法假托正道,以屠龙之名行夺位之实,伪钟成,真龙囚。自此,玄诚之音镇魔,实为镇压龙脉,窃其气运……”
陈凡只觉脑中一声炸响,浑身血液都仿佛在瞬间凝固。
伪钟!镇压龙脉!
他猛然醒悟。
青云宗代代相传,用以降妖除魔的护宗至宝“玄诚钟”,根本不是什么镇魔之器,而是当年那七个弑龙篡权的叛徒,用来镇压真正护山神龙、窃取宗门气运的信物和阵眼!
而那位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终日闭关,极少露面的现任掌门……一个恐怖的念头涌上心头。
如果当年的七大护法为了长生而布局万古,那这位掌门,极有可能,便是第七护法的转世重修之身!
这一刻,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所谓的祭祀,根本不是为了镇魔,而是为了给那口“伪钟”和幕后之人补充能量!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陈凡的房门便被“咚咚咚”地敲响。
打开门,正是面无人色、嘴唇发紫的李昭。
他再无昨日的半分倨傲,眼中满是血丝和极致的恐惧,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陈凡师兄……我……我不想死。”
陈凡静静地看着他,点了点头,神色平静得可怕:“那你,愿意成为‘第一个醒来的人’吗?”
李昭猛地一怔,随即不假思索地用力点头,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陈凡不再多言,从怀中取出一枚早已准备好的普通木牌,递了过去。
木牌上,用功德之力悄然铭刻了一道微不可察的“归元纹”。
“收好它。今晚,如果有人来带你走,不要反抗。但在路上,找机会咬破舌尖,用精血激发它,然后心中默念三遍‘龙未囚,钟即谎’。”
几乎在同一时刻,远在万里之外的南荒魔域,一座白骨累累的宫殿中,浑身笼罩在黑纱下的夜琉璃,接到了来自魔教教主的最高密令。
密令的内容很简单:配合青云宗,剿灭所有从“净心仪式”中逃离的“异常者”。
她看着密令上那个熟悉而又虚伪的印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下一秒,一簇幽黑的魔焰在她指尖升腾而起,瞬间将那道密令烧成了飞灰。
“既然你们一个两个,都喜欢用谎言来编织这盘棋局,”她缓缓抬起头,望向青云宗的方向,眼中杀意沸腾,“那便休怪我——亲手将这棋盘,连同你们这些棋手,一并烧个干净!”
青云宗的夜,来得异常的快。
乌云遮蔽了月光,平日里负责巡夜的弟子们不见了踪影,整个宗门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山风呜咽,吹过林间,听起来像是无数冤魂在哭号。
白日里那场声势浩大的“净心仪式”已经结束,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
然而,真正的大幕,才刚刚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