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轮圆月下,庭院石板上的影子缓缓抬手,指尖如刀,直指陈凡眉心。
空气仿佛凝固。
夜风停歇,虫鸣断绝,连小灰蜷缩在窗台边的呼吸都变得滞涩起来。
就在那一指落下的刹那,陈凡识海深处轰然炸开一道血色裂痕——
【叮——!!!】
系统提示音尖锐得近乎扭曲,猩红文字在他意识中疯狂闪烁:
「检测到‘命格篡改’正在进行——目标:陈凡。
修为将永久冻结于大乘初期,魂印标记已植入天命簿副册,不可逆。」
一股冰冷的规则之力顺着那道影子的手势灌入他的天灵,像是有无数细针在脑髓里穿刺、编织,要把他未来的每一步都钉死在既定的轨迹上。
他咬牙闷哼一声,膝盖微弯,却硬生生撑住没有跪下。
“想锁我?”他嘴角溢出血丝,反笑出声,“那就看看……是谁在给谁设局。”
夜琉璃瞳孔一缩,莲体自发共鸣,周身浮起淡淡白光,欲要护住陈凡神魂。
可他猛地抬手制止:“别动!它在试探——若我们强行驱散这股力量,紫微子立刻就能锁定漏洞反击。”
话音未落,远处北境飞符破空而至,由一只冰羽信鸦衔来,羽毛落地即化寒霜。
张师兄脸色铁青地拆开密报:“北境三十六村灵田……复苏了。”
众人一怔。
“灵田复苏不是好事?”蓝衣小弟子脱口而出。
“长出来的稻穗是黑的。”张师兄声音发沉,“凡人吃了,眼神呆滞,口中只反复念一句话——‘谢恩之人,当为薪柴。’”
死寂。
刘长老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愿力污染……有人在用百姓的感恩之心炼制‘祭魂粮’!”
藏经阁老者拄杖而起,目光如炬:“观星楼不仅要操控命运,还要把整个修真界的根基变成他们的香火炉!”
陈凡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眉心。
那里,血书残意仍在燃烧,与星盘对抗的余温尚未散去。
他忽然开口:“他们怕我觉醒完整的功德体系,所以提前启动锁魂阵。月满之夜,命门最弱,正是下手之时。”
“可你若被封住修为……”夜琉璃攥紧了他的袖角。
“那就让他们以为我已经被封。”陈凡眸光一闪,像是黑夜中划过的流星,“我要死一次——在所有人眼里。”
就在此时,密室外传来踉跄脚步声。
陶半仙披着破旧卦袍跌撞闯入,须发凌乱,眼窝深陷,手中紧紧攥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
他一眼盯住陈凡,扑上前将铜钱塞进他掌心,喉咙里挤出沙哑低语:
“灯要灭时最亮……别怕死,怕的是不敢假死。”
话音未落,老人全身突然泛起灰白裂纹,皮肤龟裂,骨骼崩解,整个人如干涸泥土般簌簌剥落,转瞬化作一捧飞灰,随风飘散。
唯有那枚铜钱留在陈凡手中,冰冷沉重。
铜钱表面,一行极细的小字悄然浮现:第七星,子时三刻,必有隙光。
墨蝉儿沉默良久,从琴匣中取出一卷泛黄乐谱,轻轻摊开。
“这是我重编的《哑音谣》。”她声音清冷,“真正的音不在弦上,也不在耳中,在万人一心之处。只要在同一时刻,一万个人心中默念同一个词……星语传讯就会被截断。”
“愿力共振?”刘长老皱眉,“可哪来这么多人?”
“有。”陈凡盯着铜钱上的字,缓缓抬头,“那些吃过黑穗却还记得自己名字的人,还在挣扎。他们不是祭品,是伏笔。”
他站起身,步伐虽虚浮,背脊却挺得笔直。
识海中的剧痛仍未消退,但他已不再躲避。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不再是他在逃命,而是他在布命。
“紫微子以为他在改我的命。”陈凡低声说道,眼中星河流转,“但他忘了——功德系统不认天命,只认人心。”
夜琉璃望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如莲初绽,带着决绝与信任。
“你要怎么死?”
“用他们最信的东西。”陈凡握紧铜钱,望向窗外那轮圆满银月,“用一场所有人都看见的寂灭,点燃我从未暴露的愿力池。等星盘全力催动锁魂阵的那一瞬……我会让整个天穹听见——什么叫逆命之声。”
屋内众人屏息。
小灰蹭到他脚边,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似在回应某种即将到来的风暴。
陈凡闭上眼,默默调出系统界面。
【当前隐藏愿力值:972,314(未计入此次布局所得)】
【技能【逆推一刻】剩余冷却:两息】
【警告:命格篡改进度已达37%,建议立即采取干预措施】
他睁开眼,声音平静却如刃出鞘:
“准备吧。今夜子时之前,我要让整个宗门都知道——陈凡,将自绝于道前。”
没有人问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看到了,那轮明月下,陈凡的身影不再颤抖。
而天边,第七颗星正悄然偏移。
西溟雷池旧址,夜风如刀,割裂云层。
残垣断壁间,雷痕犹存,焦土之上竟生出点点幽蓝荧光,似是天地对这场即将上演的逆命之局,也屏住了呼吸。
陈凡立于祭台中央,白衣染尘,却挺身如剑。
他每一步都踏得极慢,仿佛脚下不是碎石,而是命运的脉络。
夜琉璃站在东南方位,十指结印,莲体绽放出纯净无瑕的白光,一圈圈涟漪般的愿力波动向天穹扩散——那是刻意暴露的破绽,如同灯塔,只为引动观星楼的注视。
“来了。”她低语,眸中闪过一丝痛楚。
她知道,接下来的一切,都将建立在陈凡以身为饵的决绝之上。
小灰伏在西北阵眼,喉咙深处发出压抑的嘶鸣。
它吞下了最后一枚雷核,全身筋骨噼啪作响,紫焰自毛孔喷涌而出,形似麒麟虚影盘绕周身。
那火焰不焚物,只抗天威——正是为了抵御星链降临时那足以碾碎神魂的规则压制。
墨蝉儿端坐正北高台,琴未响,心已定。
百名修士围坐成环,皆闭目凝神。
他们曾听闻黑穗之祸,见过亲人沦为行尸走肉的模样,心中怨怒与不甘早已积压如山。
此刻,《登圣谣》在他们心底默诵千遍,不是祈求飞升,而是呐喊:我们还未被彻底剥夺!
子时三刻,天象骤变。
北斗第七星猛然暴涨,光辉撕开夜幕,一道银白星链自天垂落,宛如天河倒灌,直贯西溟祭台。
空气中充斥着古老而冰冷的律令气息——那是天命运转的齿轮,正在锁死一个“应劫之人”的终局。
陈凡仰头,眼中映着星河倾泻。
他咬破舌尖,鲜血喷洒在《生活修真总纲图》上。
那图本是杂役日常记录,字迹潦草,边角还沾着茶渍饭痕,此刻却被血激活,浮现出无数细密功德纹路。
“封!”他喝声不大,却穿透星鸣。
系统界面瞬间炸开猩红提示:
【功德值清零】
【修为跌落至炼气九层】
【命格状态:伪寂灭(伪装度98.7%)】
他的气息骤然萎靡,身体一晃,单膝跪地,仿佛灵魂已被抽离。
发丝灰白了几缕,脸上浮现死气,连心跳都几近停滞。
天上,观星楼顶层,紫微子负手而立,唇角扬起讥诮笑意:“应劫之子,终究不过是我笔下一划。你挣扎三百章,也不过为我铺就登仙路。”
话音未落,星盘轰然合拢,七星光链收束成束,直逼陈凡天灵,欲将其魂印彻底钉入轮回簿副册——从此再无超脱可能。
然而,就在那最后一瞬,陈凡猛地睁眼。
双瞳深处,不见衰亡,唯有亿万愿力压缩成的炽烈火种,在识海最隐秘处轰然点燃!
那是他三年来扫地拾柴、救蚁护婴、渡厄扶弱所积下的人心之火,从未示人,连系统都未能完全统计。
他掌心雷光炸裂,不是来自小灰的紫焰,也不是外借的天雷——而是由内而生的反噬之力!
“你说我该死……”他声音轻得像风,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可你忘了——”
头顶三重虚影缓缓浮现:一影持帚扫阶,二影捧书问理,三影跪地喂药。
那是他三百个日夜累积的悯世之行,此刻齐齐转身,不再朝向大地,而是逆流而上,迎着星链,悍然冲入天穹!
“我扫了三百年的地,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轰——!!!
整条星轨剧烈震荡,仿佛被无形巨手扭曲。
北斗第七星骤然黯淡,星链崩裂数寸,紫微子面色大变,胸口如遭雷击,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不可能!你怎么能逆转天命?!”
就在众人惊骇之际,系统深处,一行金光缓缓浮现,带着亘古未有的震颤:
「【逆命印记】x3达成,解锁隐藏功能:【愿力反写】——可将功德注入他人命格,重塑因果。」
而此时,西溟雷池旧址之上,陈凡的身体缓缓倒下,气息全无。
可就在那具看似死寂的躯壳之上,一层淡淡的银光悄然泛起,如同月照寒潭,无声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