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中集市的喧闹声随着木门合拢被彻底隔绝在外。
古月方源将装着十斤猪肉的粗布袋子放在桌案上。
指尖还残留着集市上的烟火气。
那是肉铺铁砧上的血腥味、粮店粟米的陈香。
还有摊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这些鲜活的气息。
他没有急着处理猪肉,而是走到窗边,借着午后的阳光仔细检查了门窗的缝隙。
确认没有异样后,才转身回到桌前,抬手在腰间不起眼的布囊上轻轻一按。
布囊是用异兽皮缝制的,上面绣着早已失传的驱虫纹路。
随着他的动作,布囊微微震动,一只指通体雪白的虫子从囊口爬了出来。
落在他的掌心。
这是白猪蛊。
在这个以命途为尊的世界,“蛊师”的修炼体系是他最大的秘密。
没有炫目的命途光芒,没有能引动天地之力的天赋。
却能以蛊为刃、以蛊为盾,用另一种方式在废土上活下去。
方源将白猪蛊放在装猪肉的袋子旁,指尖捏起一小块肥瘦相间的肉。
递到蛊虫面前。
白猪蛊立刻爬了上去,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原本雪白的虫身染上淡淡的粉色,不过片刻,那块猪肉就化作一滩透明的液体。
被它尽数吸收。
吸收完猪肉的白猪蛊重新缩成指甲盖大小,慢悠悠地爬回方源的空窍。
那是蛊师储存蛊虫的特殊穴位,与命途行者截然不同。
“还有八斤。”
方源低声自语,将剩下的猪肉切成均匀的小块。
按照白猪蛊的吸收速度依次摆放好。
每喂完一块,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微弱却扎实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
那是白猪蛊反馈的“一猪之力”。
这股力量虽不如命途行者的元素攻击那般炫丽。
却能实打实提升肉身强度,让他在与变异兽厮杀时,能凭借蛮力撕裂对方的防御。
处理完白猪蛊的喂养,方源从床底拖出一个木箱。
打开后,里面整齐码放着十几块淡蓝色的元石。
这些元石是他用近半个月猎杀的丰饶孽物内丹在灵溪那换来的。
他盘膝坐在蒲团上,拿起一块元石握在掌心,闭上眼睛。
按照蛊师修炼的法门,他引导着元石中的能量缓缓流入体内。
经过经脉的淬炼后,最终汇入空窍。
随着元石的光芒逐渐黯淡,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丹田内的真元更加浑厚。
境界也稳固在了二转中阶。
“丙等资质,还是太慢了。”
方源睁开眼,看着掌心化作粉末的元石,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蛊师修炼也分资质,从甲等到丁等,他的丙等资质在蛊师中只能算末流。
同等资源下,修炼速度比甲等资质慢了足足几倍。
他又拿起一块元石,刚要开始修炼,门外突然传来弟弟的声音。
还夹杂着一丝陌生的女声。
“哥,你在吗?我带药儿来看你了!”
方源动作一顿,迅速将剩下的元石收回木箱,又用布巾擦去桌案上的猪肉残渣。
确认没有留下任何蛊虫的痕迹后,才起身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两个人,古月天穿着熟悉的月白色族服,脸上带着雀跃的笑容。
他身边的少女穿着淡粉色医袍,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玉簪挽着。
眉眼清秀,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正是古月药。
少女的身材已经长开,纤细的腰肢衬得身姿窈窕。
站在天儿身边,倒真有几分郎才女貌的意思。
“哥哥好。”
古月药率先开口,声音温柔得像春日的溪水。
没有丝毫因为方源没有命途而显露的轻视,反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亲近:
“我常听天儿提起你,说你很厉害。”
“上次黑风森林狩猎,你一个人就解决了三只变异兽。”
方源眯了眯眼,目光在古月药脸上停留了片刻。
少女的表情很自然,娇羞中带着几分真诚,眼神清澈,看起来不像有恶意的样子。
可他心里却警铃大作。
半个月前古月度在大殿里的话,古月辰等人的嘲讽,还有天儿突然提起的“药儿”。
这一切串联起来,总让他觉得太过巧合。
尤其是古月药的身份,医疗院院长的孙女,觉醒了治愈命途。
这样的人物,按理说不会主动来拜访一个“没有命途”的凡人。
除非……是有人特意安排。
“你好。”
方源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没有多余的情绪:
“进来坐吧。”
三人走进屋,狭小的房间瞬间显得拥挤起来。
古月天熟门熟路地拉过一把椅子让古月药坐下,又转身去给两人倒水。
嘴里还不停地说着:
“哥,药儿今天特意跟医疗院请假过来的,她说想认识认识你。”
“对了,药儿还带了她自己做的药膏,说你经常出去战斗。”
“身上肯定有伤口,这药膏治外伤可管用了。”
古月药从随身的药囊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递到方源面前,笑容依旧温柔:
“哥哥,这是我用灵芝和变异蜂的蜂蜜熬制的药膏。”
“止血消炎效果很好,你要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方源看着那只递过来的手,指尖纤细,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透着几分养尊处优的精致。
他没有立刻接过,只是淡淡说道:
“多谢,不过我自己有疗伤的办法,就不麻烦你了。”
他的拒绝让气氛瞬间有些尴尬,古月天愣了一下,连忙打圆场:
“哥,你就收下吧,药儿特意给你做的,你不用多浪费啊。”
古月药也没显得不悦,只是笑着把瓷瓶放在桌案上:
“没关系,哥哥要是用得上,就拿着。”
“用不上,放着也没关系。”
“我就是听天儿说你总受伤,想着能帮上一点忙。”
方源没再说话,目光落在桌案上的瓷瓶上。
他能感觉到,瓷瓶里的药膏确实蕴含着温和的丰饶能量。
没有异常,可正是这份“正常”,让他更加警惕。
古月度那个人,表面温和,内心阴狠。
若是真的想利用古月药来接近他,绝不会让药膏里留下任何破绽。
这瓶药膏,恐怕只是用来降低他戒心的“敲门砖”。
“哥,你怎么不说话啊?”
古月天见气氛有些冷,忍不住开口说道:
“药儿人很好的,上次我练屏障术不小心扭伤了腰。”
“还是药儿给我治的,没两天就好了。”
“而且她一点都不嫌弃咱们家,还说以后可以经常来帮你打理房间呢。”
“不用了。”
方源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处理,就不麻烦古月姑娘了。”
他顿了顿,看向古月药,眼神里多了几分锐利:
“你和天儿的事,我知道。”
“你们一个是存护天才,一个是治愈强者,确实般配。”
“以后好好待天儿,别让他受委屈。”
古月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轻轻点了点头:
“哥哥放心,我会的。”
“我和天儿是真心想在一起的,不会让他受委屈。”
方源没再接话,只是起身走到门口,语气带着几分送客的意思:
“我等会儿还要出去处理些事情,你们要是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吧。”
古月天还想说什么,却被古月药拉了一下衣角。
少女对着他摇了摇头,然后站起身,对着方源微微躬身:
“那我们就不打扰哥哥了,以后有空,我们再来看你。”
两人离开后,方源关上房门,脸上的平静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他走到桌案前,拿起那瓶药膏,指尖在瓷瓶上轻轻摩挲。
以他的经验,这瓶药膏里确实没有问题,可古月药的出现,还是让他觉得不安。
他没有把药膏扔掉,而是收进了抽屉里。
若是直接扔掉,反而会引起怀疑,不如留着,或许以后能派上用场。
处理完药膏,方源重新盘膝坐下,拿起一块元石继续修炼。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房间里的元石一块接一块地化作粉末。
方源空窍内的真元越来越浑厚,距离二转高阶也越来越近。
他知道,只有变得更强,才能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完成自己的梦想。
而此时,离开方源住处的古月天和古月药,正走在回族地的路上。
古月方天还在念叨着:
“药儿,你别介意啊。”
“我哥他就是这样,性子比较冷,其实他人很好的,就是不怎么会说话。”
古月药笑着摇摇头,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我知道,哥哥是个好人,只是对我还不太熟悉,以后熟悉了就好了。”
她心里却在想着奶奶古月姬的话。
“接近方源,取得他的信任,一个月后,按照计划行事。”
她不知道爷爷和族长要对方源做什么,只知道这是族里的命令,她必须服从。
可刚才见到方源时,她却从那个没有命途的少年眼里。
看到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与锐利。
“希望……不会出什么事吧。”
古月药在心里默默想着,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