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堂地牢。
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铁锈味。
墙壁上幽暗的符文灯投下摇曳的光影,更添几分森然。
这里是净云宗最黑暗的地方。
执法长老面容冷硬如铁,端坐主审位。
洛倾雪静立一旁,如同月下寒玉,清冷的目光扫过刑架上血肉模糊的身影——血鸣宗修士吴钩。
“说!”执法长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
“血鸣宗此次潜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神血大道’又是何邪术?你等受何人直接指使?”
吴钩艰难地抬起头,沾满血污的脸上挤出一个扭曲的冷笑,声音嘶哑断续:
“目...目的?破坏...你们的破阵眼...还需要...别的目的吗?神血...什么神血...老子...不知道!杨乾?呵...那疯子...自己扑上来要合作...关老子...屁事...”
执法长老眉头紧锁,与洛倾雪交换了一个眼神。洛倾雪微微颔首。
长老不再多言,冷哼一声,并指如剑!一点幽光瞬间没入吴钩眉心——搜魂!
吴钩身体剧烈抽搐,眼球翻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片刻后,执法长老收手,脸色更加阴沉,对洛倾雪摇了摇头。
搜魂所见,尽是杀戮、破坏的零碎画面,以及与杨乾仓促接头的片段,并无关于“神血大道”及更高层指挥者的信息。
此人,的确只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旁边另一具刑架上。
杨乾的状况更为凄惨。他被秦风狂暴的雷霆重创,左臂齐肩而断的伤口虽经简单处理包扎,依旧不断有血水渗出,脸上焦黑一片。
他被特制的禁灵锁链捆缚,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全靠一股疯狂的执念吊着。
“杨乾!”执法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抬起头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背叛师门,引狼入室,残害同门,你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说!你背后之人究竟是谁?是谁向你灌输了‘神血大道’这等妖邪之说?可是简流指使于你?!”
“背...背后之人?哈哈...哈哈哈...”他忽然咧开焦黑的嘴唇,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充满了绝望的嘲讽,“是我!就是我自己!”
“神血大道在上!你们这些...这些愚昧的蝼蚁...怎知大业的恢弘...怎知永生的...”
狂笑声中,他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怨毒,死死盯住执法长老和洛倾雪,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美妙!!!你们都得...呃——!!!”
嘶吼戛然而止!
杨乾的身体猛地向上挺直!眼球瞬间暴突,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不甘!
紧接着,血液如同喷泉般从他七窍——双眼、双耳、鼻孔、嘴巴——狂涌而出!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不好!他服毒了!”执法长老大惊失色,猛地站起!
洛倾雪眼中寒光爆射,身形如电,瞬间出现在杨乾身前,一指蕴含生机的灵力疾点其眉心!
然而,太迟了。
那黑血中蕴含的剧毒霸道绝伦,瞬间摧毁了杨乾本就油尽灯枯的最后生机。洛倾雪的灵力涌入,只触碰到一片死寂的识海废墟。
杨乾绷直的身体一下子软了,挂在刑架上。他那仅存的一只眼睛瞪着头顶冰冷的石头天花板,彻底没了神。
整个地牢,死寂一片。只有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黑血的滴答声。
洛倾雪慢慢收回手,指尖的灵力也熄灭了。
她冷冷地看着杨乾那迅速变冷、被血覆盖的尸体,眼神里透着刺骨的寒意和一丝……线索断掉的怒火。
最重要的活口,眼看就要说出大秘密了,却突然用这种最惨、最彻底的方式,带着秘密一起死了。
线索,断了。
-----------------
净云宗深处,隐秘静室。
褪去“忠臣”面具的身影立于窗前。窗外幻景竹林摇曳,隔绝内外。
他面无血色、嘴唇紧抿。
室内并非只有他一人。一个全身笼罩在阴影中、气息近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传入那人耳中:
“...主人,魏铁、沈冷锋、赵猛确认陨落。吴钩被擒,杨乾...自绝,搜魂未果。外围佯攻点尽数拔除,潜入弟子...十不存一。洛倾雪反应太快,布防精准,我们...损失惨重。”
静室陷入死寂。
那人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令牌——令牌核心透出一抹妖异的血纹,如同活物般微弱地搏动着。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冰冷而平滑:
“惨烈?哼。杨乾...确是可惜了,一枚埋藏多年、价值连城的暗棋。”
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转瞬即逝,被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取代。
“然,为了那核心之物能顺利归位,他的血,流得其所!他们的血,都流得其所!”
他猛地转身!阴影中的下属感到一股无形的、带着血腥味的压力骤然降临,几乎令他窒息。
“告诉我,最重要的,‘那个东西’是否已成功种下?”那人的目光锐利如钩,死死钉在下属身上,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
阴影中的身影头垂得更低,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与虔诚:
“回禀主人!确认无误!虽未能彻底撼动核心,但杨乾引爆‘破阵金符’制造的巅峰能量乱流,已成功将‘它’精准送入最深处的地脉灵络交汇点!”
“此物无形无相,非特定契机或指引,绝无可能察觉!它将在宗门千年地脉的滋养下沉睡、静待...未来的契机!主人,那至关重要的第一步...已成!”
“第一步已成...”那人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眼中最后的痛惜彻底被癫狂的得意吞噬。
他踱步到静室中央的石台前。石台上,静静地供奉着一小截暗红如血的奇异根须,表面布满神秘的金色纹路,正微弱地闪烁着异光。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拂过根须,声音变得飘渺而充满野心:
“很好...很好!虽然折了杨乾这柄好刀,心有不甘...但能瞒天过海,将承载着最终伟力的‘种子’深植于此,便是无上功勋!”
他的语气骤然拔高,带着掌控一切的冷酷:
“这千年仙府,这所谓的北境正道魁首...从今日起,便注定要成为未来图景中最关键的一环!”
“‘洛倾雪’...”这个名字伴随着刺骨的寒意,“云心之剑?今日你斩断的,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藤蔓。待那沉睡之物苏醒,你的挣扎,只会让结局更加...凄艳!”
“‘秦风’...”轻蔑之色毫不掩饰,“区区金丹,莽夫之勇!在真正的伟力面前,你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你的狂雷,届时不过是映照最终图景的一道...转瞬即逝的电光!”
“‘净云宗’...”
他环视着这间静室,脸上露出一个极致扭曲的笑容。
“千年荣光?”
“道法传承?”
“多么完美的温床!”
“你们所有的骄傲,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天才...都将成为那未来图景不可或缺的...底色!”
低沉的笑声在密室里回荡,声音里满是野心勃勃的自信,以及对生命的漠视。
阴影中的下属将身体伏得更低,像最忠诚的蝼蚁。
笑声戛然而止。那人猛地收声,脸上瞬间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宏图霸业只是闲谈。
他目光如毒蛇般扫向跪地的下属,下达的指令冷酷如刀,不带一丝情绪:
“至于那个杂役...林渊?”
下属立刻回应,声音更冷:
“是,主人。此子引气五重竟能硬抗后期,更关键的是他发现了杨乾的布控图,导致我们损失惨重...虽是无名小卒,但此獠气运似乎有些古怪,屡次搅局...”
“气运?古怪?”
那人嗤笑一声,带着碾死蝼蚁般的绝对轻蔑。
“一个侥幸在边缘蹦跶的废柴罢了。纵有些微变数,在宏图伟业面前,不过尘埃。”
他眼中寒光一闪,带着处理垃圾般的随意:
“不过,此刻他碍眼了。计划因他暴露,此仇需报。”
“找个机会,处理干净。”
“做得要像‘意外’——修炼岔了气,筋脉寸断而亡;或是‘失足’跌下后山断崖,粉身碎骨。”
“再或者...‘不幸’被巡逻时失控的低阶灵兽撕碎。懂了吗?我不希望再听到这个名字。”
“属下明白!定让其死得无声无息!”阴影中的身影毫不犹豫地应道。
“去吧。”那人挥了挥手,目光重新落回石台上的暗红根须。
手上的血纹令牌与根须的闪烁隐隐呼应。
“让‘它’安静地生长...时机终会到来。”
静室重归死寂。
“下一次净云宗‘群英荟萃’之日,”
他脸上再次浮现出那亵渎而掌控的笑容,宛如对整座宗门降下的诅咒。
“便是尘埃落定,一切归于永恒秩序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