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瞬间变了脸,眼眶蓦然又酸涩起来。
她仰起头,努力逼回眼眶的酸涩,朝安定绽开一个比哭更令人心碎的笑容。
“哥哥走吧。”
“好!”
安定把人抱到镇北王跟前,立马有侍女把鞋子递了过来。
安定蹲下小心帮她把鞋子穿上,又接过镇北王手上的外衫,细细帮安心穿上。
郑重又虔诚。
“哥哥……走了。”
“哥哥。”安心踌躇半天,才开口道:“你若是……对自己的……身世有所怀疑,就取两根你俩的头发,给我送来,我帮你验。”
安定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心儿不是安家人,这就已是上天的恩德,他就别奢望了,但还是冲安心点头:“好!”
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旁边的镇北王,若有所思的眼神。
“哥哥……你……保重!”
安心终于开口道别,声音带着强撑的平静。
安定深深看了她最后一眼,仿佛要将这含泪带笑的容颜,永远铭刻在心底。
他猛地转身,再不回头,大步朝着长街尽头那抹微露的晨光走去。
步伐沉稳而决绝,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踏在荆棘丛生的未来之路上,带着一去不返的孤勇,也带着为妹妹搏一个锦绣前程的坚定决心。
安心痴痴地望着兄长远去的方向,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弥漫的淡淡晨霭之中。
转身往王府内走去。
镇北王看着她那仿若带着某种决心,步伐坚定的纤细身影,面色难看,不可置信地问身旁的管家:“她……走了?”
管家:“……??”
“她就这么走了?”
“她就这么无视本王,直接走了?”
他可是拿着衣服等了她半宿。
管家忙道:“小姐此时心中正难过,不想言语,王爷您担待一二。”
镇本王冷哼一声,脸色并未变好,“还有,他们两个是不是……太亲密了些?”
“那些事,本就是本王查的,本王就可以告诉她,为什么非得大晚上的不睡拉着安定问?”
管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那是非得问吗?人家是想兄长了?还有您看不出吗?人家根本不想搭理您。
这话他当然不会说,想了想,斟酌开口:“小姐是安定带大的,感情自是不一般。凡事习惯了依靠自家兄长。”
“还有,兄长就是兄长,哥哥,哥哥的像什么样子?以后得给她找个教养嬷嬷,好好教教她规矩。”
管家只觉得自家主子,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好像吃了女婿醋的岳丈,不禁失笑,好生相劝,“王爷,小姐自小在乡野长大,自由散漫惯了,日常称呼自然也如寻常百姓一般。至于规矩,依老奴看,不着急,毕竟小姐才入王府,还不适应,操之过急恐适得其反。”
万一再如今日这般,不管不顾的跑了,如何是好。
镇北王显然也想到了这,示意他说下去。
“不如先让侍女们从旁提点,规劝,等小姐慢慢适应了身份,规矩自然而然就会了。”
镇北王思索片刻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走了几步,镇北王又停下,转身问管家:“本王看着……不像好人?”
管家被问的愣了一瞬,看着一身正气的主子,摇头:“王爷乃浩然正气,笃行君子的真英雄。”
听了管家的话,镇北王更气了,“你看到了,这一场惊人的‘生离死别。’与太后常听的咿咿呀呀的大戏一般,在他们眼中,本王就是个棒打……兄妹的刽子手。”
“镇北王府是什么龙潭虎穴吗?让他们如此深恶痛绝。”
“本王让他们二人,一个回归身份,报仇雪恨,一个入驻镇北军先锋营,前途无量,这不好吗?结果他们却毫不领情,一个个对本王横眉冷对,视若仇敌。”
镇北王越说越气,管家想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说:“他们还太小,不懂王爷的良苦用心,日子长了自然就转过弯了。”
安定回到县城,找到田大夫,租了牛车,带着他与苍耳回小河村。
田大夫翻着手中一张张药方,激动的浑身颤抖,眼中的光,亮的吓人,“真是奇方,奇方啊。”
“痨病,不孕,疳症,侏儒,龟胸,天宦。”
“这可是千古难题,千古难题啊。”
“这些药方,针法若能传世,必定能造福世人,流芳百世,我田某人发誓,只要我活一日,就把安姑娘的仁义传扬出去,让世人都记住安姑娘的义举。”
若是安心在这,他定行拜师礼。
在他眼中医术不看年龄,不分性别,只看医德。
安定驾着车,视线落在前方虚无之处,并未言语。
田大夫一直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倒是苍耳敏锐的觉察到安定情绪的不对。
牛车刚到村口,远远就看到了一群人围在了安家门口。
一个个伸着脖子,情绪激动的对着刘春梅说着什么。
离得近了,村民的吵闹声落入耳中。
“安家的,你不能这样,安心明明说过不收钱的,怎么转眼就变卦了呢。”
“是啊,昨个还好好的,今日就翻脸了,安心丫头可不能做这样的事。”
“安心那孩子好的很,自是不会,我看呐,就是刘春梅搞的鬼。”
刘春梅斜靠在门框上,一脸的不屑,安稳则挡在她的前面,怕她被冲动的村民伤到。
刘春梅吐掉嘴里的瓜子壳,“快闭嘴吧,牙黄嘴臭,胳肢窝都生锈,呸,一股子穷酸气,看病拿钱天经地义。”
“我家安心小,脸皮子薄,你们不主动给,她自是不会主动要,但我当娘的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闺女吃亏。“
“咋能叫吃亏呢,又没吃你家药,只是把脉,开方子,随便扎几针,这能损失什么?乡里乡亲的帮衬一下不应该吗?”
刘春梅淬了一声,”应该个屁,安心的医术可是我拿真金白银供出来的,咋地,你去医馆看诊不拿钱,号脉不收费,你怎么不跟医馆的人攀亲戚,攀乡邻,反正都是凉州的。”
“还随便扎几针,来,你让我随便扎几针,我不收钱。”
“你又不会医,你怎么能扎,万一扎坏了人怎么办?”
刘春梅阴阳怪气怼回去,“哎吆,你也知道不懂医,不能扎针呐。”
“昨个已经让你们占了便宜了,今个再来,还不愿意拿钱,我看你们就是得寸进尺,今个我把话撂这,不拿钱,别想看病。”
一个妇人上前,试图缓和气氛,好言相劝,“春梅你也别急,这不是大家没看到安心吗?就有些怀疑,不如你让安心出来,跟大家说一声,收钱也要有个标准不是,这样咱们大家心里也好有个数。”
刘春梅若是知道安心在哪,早让人出来接诊,赚钱了,还用在这跟这边人磨嘴皮子。
不由在心底骂安定,那个贱种不知把心儿带哪去了。
很快有人附和,“是啊,就算你家的诊费我们出不起,也得让安心给我们一个医嘱不是。”
说到底大家还是不信任刘春梅,觉得是她把安心藏了起来,就为了给他们要诊费。
“心儿昨个累了,我让她多歇会,你们先把钱交了,我自会让她出来。”
刘春梅从未想过安心不回来,就算今日不回,先把钱收了,就当抵了昨日的诊费。
“把安心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