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传来的阴寒骤然加剧,连周围的阳光都仿佛黯淡了几分。柳潇潇吓得惊叫一声,几乎要瘫软在地。苏月白虽然强自镇定,但扶着眼睛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令人心悸的“异常”正在发生。
林墨眼神一凝,知道镜中的执念已被惊动,单纯的“安抚”恐怕难以奏效了。
“退后。”
他对两个女生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与此同时,他左手并指如剑,快如闪电地点向铜镜镜面!这一次,不再是凌空画符,他的指尖在触及冰冷镜面的刹那,一股温润但坚韧的灵力如同细流般灌注而入。
“嗡——”
铜镜发出一声低不可闻却直抵灵魂的轻颤。镜面上斑驳的绿锈仿佛活了过来,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中蒸腾而起,在镜面上方凝聚成一个模糊的、穿着旧式红衣的女子轮廓。她没有面孔,只有无尽的哀伤与怨愤的情绪弥漫开来,让周围的温度骤降。
柳潇潇已经吓得闭上了眼,苏月白则是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超越科学理解的一幕。她的数据分析、磁场探测,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尘归尘,土归土。”林墨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在与那虚影对话,“执念缠身,徒增苦楚。镜花水月,终是虚妄,散去吧。”
他指尖的灵力持续输出,不再是强行冲击,而是如同温暖的阳光,试图融化坚冰。那红衣虚影剧烈地扭动着,发出无声的尖啸,抗拒着这股力量。它存在的根基就是那股不甘的执念,岂肯轻易散去?
眼看僵持不下,林墨微微蹙眉。他修为尚浅,强行超度有些吃力。正当他准备变换手法,以更直接的方式将这缕残念打散时——
一个略带清冷,却又透着几分悠远懒散的女声,突兀地在三人耳边响起,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感知:
“小师弟,手法倒是正宗,可惜火候差了点。对付这种困于方寸之地的‘镜灵’,你得先找到它的‘根’。”
谁?!
林墨心中一震,他能感觉到这声音中蕴含的精纯灵性,远非寻常。苏月白和柳潇潇更是吓了一跳,惊慌地四处张望,却不见人影。
“别找了,我在这儿。”
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来源明确——来自旁边那棵最粗壮的老竹。只见竹身表面,空气微微扭曲,一道半透明的、穿着素雅旗袍的女子身影缓缓浮现。她容貌极美,却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古典风韵,眼神清澈而深邃,仿佛蕴藏着百年时光。
正是地灵,沈清歌。
她的出现,让那铜镜的红衣虚影都瑟缩了一下,显然感受到了位阶上的压制。
“你是……”林墨心中已有猜测,这灵体纯净而强大,带着与他同源的气息,很可能就是师父提过的,宗门留在此地的守护之灵。
沈清歌的虚影飘近,饶有兴致地看了看林墨,又瞥了一眼那铜镜:“天机宗的小家伙?倒是比上一个有点意思。”她没多解释,目光转向铜镜,“这镜子是‘陪葬品’,而且是墓主生前极爱之物,沾染了墓主的思念与死寂之气,年深日久,成了一缕依附于物的残念。你直接超度,如同无根之萍,它自然挣扎。”
她伸出纤纤玉指,隔空对着铜镜某处锈蚀特别严重的地方轻轻一点。
一道微不可见的清辉没入。
“它的‘根’,在这里。这是原主思念寄托最深的一点,也是它与过往唯一的连接。”
刹那间,林墨福至心灵。他立刻改变灵力输出方式,不再试图覆盖整个镜面,而是将灵力汇聚成一线,沿着沈清歌所指的那点“根”渗透进去。
灵力不再是驱散,而是如同温柔的梳子,轻轻梳理着那纠缠百年、早已混乱的执念核心。一幕幕破碎的画面和信息片段涌入林墨脑海——深闺的寂寞,无望的等待,至死未能再见一面的遗憾……
那红衣虚影的挣扎渐渐平息,扭曲的身形慢慢舒展,最终化作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如同青烟般消散在空气中。镜面上残留的黑气也彻底消失,那阴寒刺骨的感觉不复存在,铜镜仿佛变成了一件只是有些年头的普通古董。
竹林旁恢复了平静,阳光重新变得温暖。
柳潇潇试探着睁开眼,发现那股让她恐惧的感觉消失了,顿时喜极而泣,对着林墨和沈清歌的方向连连鞠躬:“谢谢!谢谢你们!”
苏月白则彻底陷入了震撼与茫然。她看着沈清歌那半透明的灵体,又看看恢复正常的铜镜,最后目光落在林墨身上。今天发生的一切,彻底颠覆了她的世界观。数据、模型、科学分析……在这些实实在在存在的“超自然”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沈清歌没理会柳潇潇的感谢,她的虚影飘到林墨面前,仔细打量着他,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根基尚可,灵性也足,就是呆头呆脑的,跟你师祖一个德行。看来,天机宗的担子,终究是要落到你身上了。”
林墨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前辈”,说话还真是不客气。
“前辈是……”
“我叫沈清歌,按辈分,你得叫我一声师姐。”沈清歌摆摆手,打断他,“闲话少叙。这江城的气运近来波动异常,似有暗流涌动。你既然继承了天机宗的道统,就别整天想着摸鱼睡觉。刚才那镜子上的阴煞之气,虽然微弱,但其性质……让我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她的语气变得略微严肃:“小心些,小家伙。有些东西,可能已经按捺不住,开始冒头了。”
说完,她的虚影渐渐变淡,如同融入空气一般,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缕淡淡的竹叶清香。
林墨站在原地,眉头微皱。沈清歌的话印证了他之前的些许感应。江城,确实不再平静了。这面铜镜,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柳潇潇千恩万谢地抱着已经无害的铜镜离开了,表示会找个寺庙妥善供奉起来。
现场只剩下林墨和尚未从震惊中完全恢复的苏月白。
苏月白看着林墨,眼神极其复杂,有质疑,有好奇,更有一种认知被打破后的无措。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任何关于数据和理论的质问,在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她只是深深地看了林墨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但那背影,少了几分平日的绝对自信,多了几分沉重的思考。
林墨看着她离去,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麻烦……果然一个接一个。”
他知道,从沈清歌现身的那一刻起,他想要的平静生活,恐怕真要一去不复返了。天机宗的担子,江城的暗流……这一切,似乎都与他这个只想“躺平”的传人,息息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