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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回:程度垂钓得趣闻 虚空蟾影引仙缘 (上)

玄唐长安,自星宿守护大阵悄然覆盖全境已过去半年。这半年来,天地灵气的潜移默化之效已初步显现,市井间偶有听闻某处老农庄稼丰收、某家孩童开蒙更易、甚至某些卡在瓶颈多年的武者隐隐有松动迹象的传闻。朝堂之上,皇帝李琰底气愈发充足,处理政务时眉宇间的那份从容自信,是过往数十年都未曾有过的。

然而,在这片日渐兴盛的景象中,却有一人,其行为举止与这煌煌大气格格不入,却又自成一道奇异的风景,成为了长安百姓、乃至达官显贵们茶余饭后最津津乐道的谈资。

此人便是鲁国公府的二公子,富昌王李之源自幼的玩伴,风行商行地位超然的大股东之一——程度。

说起程度,其人在长安也算是个传奇。出身将门,父兄皆是沙场骁将,偏他自幼不喜武事,受不了那份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苦楚,只爱摆弄笔墨丹青,长相俊美异常,与他家祖传的五大三粗的武将身材完全沾不到边。若非与李之源交好,借着风行体系的东风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只怕早被其父程老十打折了腿。即便如此,他靠着海量资源堆砌,武道修为也始终在先天七重徘徊,难有寸进,被其父兄视为“朽木”。

转机,发生在李之源获金机界传承,整理出《八剑图》(整理传承后统一归于一个名字)并传法于核心成员之后。当时李之源见程度于空间感知有独特天赋,又痴迷画道,便传了他《虚空钓蟾功》精要与《万象绘真诀》基础。

谁也没想到,这看似与玄唐主流武道、道法截然不同的传承,竟仿佛是为程度量身打造一般!他成了资深钓鱼佬!

《虚空钓蟾功》,并非玄唐界固有之传承,其根源可追溯至天外炼气士中对空间、星辰之道有独到感悟的一脉。此功不重蛮力淬体,不主丹田气海,而是另辟蹊径,专注于凝练周身三百六十五处大穴,以此对应周天星辰,构建体内星空!

其修炼体系,与玄唐传统境界划分迥异,自成一体:

· 凝窍期: 此为核心基础。需以神念引动虚空中的星辰之力与稀薄的空间能量,逐一冲刷、点亮、稳固周身窍穴。每凝练一处窍穴,肉身与神魂便与星空多一分联系,对空间波动的感知亦敏锐一分。此期共分四境:

· 初境(凝1-36窍): 相当于传统先天境。初窥门径,可初步引动微末星辰之力淬体,感知能力提升。

· 中境(凝37-72窍): 相当于传统宗师境。体内小周天初成,可短距离御空(实为借助空间张力滑行),神识感知范围与精度大幅提升,开始触及浅层空间奥秘。

· 高境(凝73-108窍): 相当于传统迷惘境。体内星辰脉络初步成型,可进行短程空间穿梭,对空间裂缝、节点有较强感应,能初步调动星辰之力攻防。

· 圆满境(凝109-144窍): 堪比道境门槛。周身窍穴与周天星辰呼应,举手投足可引动星力,空间手段出神入化,神识可探入深层虚空。

· 化星期: 需凝练145-288窍。此阶段,体内窍穴如星辰般自行运转,衍化星域,可肉身横渡虚空,初步掌控空间法则,寿元大增。威力远超寻常初入道境者。

· 洞虚期: 需凝练289-365窍。周身三百六十五处主窍全部凝练圆满,构成完整内宇宙星空,与外界大宇宙呼应。此境玄奥非常,据传承记载,可达至“虚空即我,我即虚空”之境,一念之间可捕捉星辰,开辟稳定洞天,乃是直指无上大道的法门。至于其上是何境界,传承中亦语焉不详,或许已非此界所能容纳。

此功起点极高,入门艰难,非有特殊天赋或大机缘者不可修。然而一旦入门,进展往往迅猛,且手段诡异莫测,尤擅空间穿梭、隐匿、感知与“垂钓”。

程度得了此法,如获至宝。他本就对武道淬体的苦楚深恶痛绝,这《虚空钓蟾功》无需打熬筋骨,重在精神感悟与空间亲和,正合他跳脱不羁、灵慧内蕴的性子。更兼他是风行体系大股东,李之源对他从不吝啬,各种有助于凝练窍穴、滋养神魂的珍稀资源敞开供应。

短短数年,程度竟后来居上,不仅那停滞多年的武道修为水到渠成般突破至先天九重,更重要的是,在《虚空钓蟾功》上,他已成功凝练了十八处关键窍穴!虽然尚在凝窍初境,但其周身已隐隐有星辉流转,气息变得空灵而缥缈,与过往判若两人。

这修为的提升,最直观的体现,便在他的画作之上。

以往的程度,画技虽精,堪称大家,但终究未脱凡俗笔墨的范畴。可自修炼《虚空钓蟾功》后,他的画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笔墨之间,仿佛融入了一丝星空的无垠与虚空的深邃,画中山水花鸟,不仅形神兼备,更笼罩着一层难以言喻的空灵出尘之气,观之令人心旷神怡,仿佛能洗涤心神,引人遐思。画中又常带着一种虚无缥缈的仙意,似真似幻,仿佛画中之物随时可能破纸而出,遁入虚空。

其画作,与大哥李之闲那蕴含自然生机、万物道韵的画作,风格迥异,却同样达到了某种极致意境。两人并称“画界双圣”,名声鹊起。李之闲的画作,皇室与顶级宗门趋之若鹜;而程度的画,则因其独特的“仙气”与“虚空感”,更受那些追求玄妙、附庸风雅的权贵名流追捧,真正到了万金难求的地步。

想要求得程度一幅画作的京城权贵子弟,多如过江之鲫。每日在鲁国公府门外,或是程度名下几处别苑外,等待递帖子、攀交情、希冀能求得一纸墨宝的队伍,能从清晨排到日暮,蜿蜒曲折,蔚为壮观。有人戏言,若将这些求画之人首尾相连,怕是能绕着长安城墙围上一圈!这等盛况,让鲁国公府门房苦不堪言,也让程老十觉得颜面扫地——他程家世代将门,何时靠卖画为生了?虽然程度压根不靠这个赚钱。

然而,更让程老十和他那同样走武将路线的长子程节感到无地自容的,是程度近期的“新爱好”。

《虚空钓蟾功》中有一门辅助修行、也是锤炼空间感知的秘术——虚空垂钓。此法并非真的在水中钓鱼,而是以特制钓竿(需以空冥木、星辰铁等炼制)为引,以自身凝练的窍穴为饵,将神识与钓线探入层层叠叠的虚空夹缝、乃至更遥远的未知界域边缘,去“钓取”那些随空间乱流飘荡的奇物、异种能量、甚至是一些蕴含信息碎片的光影。

程度自初步掌握此术后,便彻底痴迷上了。他不再安坐于画室,而是整日提着一根长约丈许、通体暗沉如夜空、点缀着细碎星砂、竿梢系着一缕透明丝线的特制钓竿,出现在长安城内外的各种险峻或突兀之处。

今日,他可能一身宽大儒袍,卓立于鲁国公府最高建筑“观星楼”的飞檐之上,对着朗朗晴空抛竿;明日,他又可能蹲在巍峨城墙的垛口,对着城外旷野虚空挥杆;后日,或许就有人发现他不知何时爬上了城外某座险峰的孤松之巅,或是某株百年古树最纤细的枝梢,身形随风摇摆,却稳如磐石,依旧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垂钓。

其行为之怪异,姿态之醒目,很快便成了长安城最引人瞩目的“奇景”。寻常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说程二公子得了失心疯的,有说他在修炼什么仙法的,更有甚者,开始在他垂钓的下方摆起香案,祈求仙缘……

这可把鲁国公程老十气得七窍生烟。他本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悍将,性格粗豪耿直,最重军伍气概,实在无法理解儿子这般“不务正业”、“装神弄鬼”的举动。每每在街上,或是与同僚饮宴归来,远远看到儿子又立在某个危险又显眼的地方“钓鱼”,程老十便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老脸臊得通红。

“丢人!丢尽了祖宗的颜面!”程老十往往气得胡子乱颤,对着身旁同样一脸无奈、身材魁梧的长子程节低吼,“老子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玩意儿!”

程节也是满脸尴尬,看着弟弟那“仙风道骨”(在他眼里是神经兮兮)的样子,只觉得头皮发麻,连忙拉着父亲:“爹,咱绕道,绕道走!眼不见为净!”父子二人常常如同躲避瘟疫一般,要么立刻调转马头,要么以袖掩面,混入人群匆匆溜走,唯恐被熟人认出,上前询问那位“钓鱼仙人”是不是他们家的。

这一日,程度照例出现在了长安东市的“百尺楼”顶。此楼乃是东市最高建筑,登顶可俯瞰大半坊市,人流如织。程度一袭月白长衫,手持星砂钓竿,立于飞檐螭吻之旁,衣袂飘飘,神情专注地望着虚空某处,那根透明的钓丝垂入下方,仿佛直没入另一个世界。

楼下早已围得水泄不通,议论声、惊叹声、嬉笑声不绝于耳。

“快看!程仙人又开始了!”

“今天钓点啥?上次听说在城头钓上来一只会发光的蝴蝶,转眼就没了!”

“啧啧,这风度,这气派,果然不是我等凡人能理解的……”

也有那等迂腐文人摇头叹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程家也是世代簪缨,怎出了如此……”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入了九重宫阙。

程贵妃,程度的亲姑姑,在后宫中听闻内侍绘声绘色地描述侄儿又在市井之间“丢人现眼”,甚至引得万民围观,顿时气得柳眉倒竖,粉面含煞。她深知兄长程老十的脾气,也明白程家以军功立世的根本,程度这般行径,落在朝臣眼中,岂非成了程家门风不正、家教不严的笑柄?

“岂有此理!这个混账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程贵妃猛地一拍凤椅扶手,对身旁女官喝道,“去!传本宫旨意,立刻让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滚进宫来见本宫!”

女官领命,匆匆而去。

不久后,程度便被内侍引着,来到了程贵妃所居的绮兰殿。他依旧是那副悠闲模样,甚至手里还下意识地挽着他那根宝贝钓竿,仿佛那不是一件武器或法器,而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侄儿程度,参见贵妃娘娘。”程度随意地行了个礼,脸上并无多少惧色。他与这位姑姑关系向来亲近。

“参见?你还知道我是你姑姑?!”程贵妃见他这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的鼻子斥道,“你看看你!成何体统!整日里拿着根破竿子,不是蹲房顶就是爬树梢,对着空气瞎比划!你知不知道现在满长安都在看你程家的笑话?你爹和你哥哥,都快没脸上朝了!我们程家世代忠良,军功起家,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程度掏了掏耳朵,笑嘻嘻道:“姑姑息怒,侄儿这不是在修炼嘛。王爷传的法门,就是这样的。”

“修炼?有你这么修炼的吗?”程贵妃气结,“我看你是魔怔了!那富昌王传的什么法门,把你好好一个人弄成这般神神叨叨的模样!今日你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看本宫不请家法,好好教训你这不知轻重的东西!”

她本欲继续厉声训斥,可见程度站在那儿,身姿挺拔,眼神清澈透亮,周身似乎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清气,那惫懒的笑容下,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从容与自信,与她印象中那个文弱又有些顽劣的侄儿确实大不相同。尤其是他手中那根钓竿,看似普通,细看却仿佛有星河流转,绝非凡物。

程贵妃心头一动,怒气不知不觉消了三分,好奇心却升了起来。她话锋一转,语气稍缓:“罢了,骂你也无用。你既口口声声说是修炼,还扯上富昌王……那好,本宫便考考你。听闻你的画,如今被捧上了天,称作什么‘仙画’?你便在此,当场给本宫画一幅。若真画得好,让本宫满意,今日便饶了你。若画得不好,或是搪塞本宫,两罪并罚,定不轻饶!”

她倒要看看,这个侄儿,究竟是真得了造化,还是走火入魔,在那故弄玄虚。

程度闻言,眼睛一亮,非但不惧,反而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姑姑要看画?早说嘛!侄儿最近正好有些心得,便为姑姑画一幅《绮兰春深图》如何?”

他也不需特别准备,就在殿内宫女铺开的宣纸上,研墨调色,手持他那杆惯用的、笔杆亦是以空冥木制成的特制画笔,略一凝神,便挥毫泼墨起来。

起初,程贵妃还冷眼旁观,但很快,她的眼神就变了。

只见程度笔走龙蛇,看似随意挥洒,笔下却仿佛有星光点点融入墨彩之中。宫殿内的景致——那雕梁画栋、那琉璃窗格、那殿外初开的兰草、甚至她本人雍容的身影,都被他以一种写意而传神的手法勾勒出来。这还不算,随着笔墨渲染,整幅画作仿佛活了过来,画中的宫殿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如梦似幻的灵光仙雾之中,那兰草似乎随风轻轻摇曳,散发着幽幽清香,连她画中的影像,都显得比平日更加雍容华贵,眉目间竟隐隐带着一丝宝相庄严之意。

更奇异的是,作画过程中,殿内似乎有微风拂过,带来异香隐隐,令人心神宁静,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许多。

当程度落下最后一笔,轻轻搁下画笔时,整幅画作骤然间光华内敛,所有异象收敛于画纸之上,但那种空灵出尘、仙意盎然的意境却凝而不散。观之,仿佛能让人暂时忘却尘世烦扰,心神沉浸于那片静谧祥和的画中仙境。

“姑姑,画好了,请您品鉴。”程度笑眯眯地说道。

程贵妃早已看得呆了,她怔怔地走到画前,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指,轻轻拂过画纸,感受着那上面似乎还未散去的、微凉而纯净的气息。她不懂什么高深的道法,但她有最基本的审美和直觉。这幅画,已非凡俗之作!它不仅能悦目,更能赏心,甚至……似乎能滋养神魂?

“这……这……”程贵妃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脸上的怒容早已被震惊和不可思议所取代。她抬头看着程度,眼神复杂,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侄儿。

“仙画!果然是仙画!”程贵妃终于喃喃出声,一把将画作小心捧起,爱不释手,之前的怒气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好!画得好!源儿传你的,果然是神仙法门!是姑姑错怪你了!”

她这里正捧着画欣喜不已,殿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原来,程度在贵妃宫中作画,引得画成之时异象微显,光华虽内敛,但那独特的灵韵气息却瞒不过一些灵觉敏锐或是消息灵通之人。

很快,得到消息的几位公主、郡主,以及各宫颇有地位的妃嫔,还有几位恰好在宫中请安的诰命夫人及其千金们,如同闻到了花香的蝴蝶一般,纷纷涌向了绮兰殿。

“贵妃娘娘,听闻程大画圣在此作画,不知我等可有眼福一观?”

“程公子,久闻大名,不知可否为小女也画上一幅小像?”

“程仙人!求您赐下一幅墨宝,信女愿捐三年香油钱……”

一时间,绮兰殿内莺声燕语,香风阵阵,竟比往日举办赏花宴时还要热闹几分。程贵妃看着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依旧笑得没心没肺的侄儿,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心中却也不免生出几分与有荣焉之感。看来,程家这根“朽木”,怕是真要成材了,居然 是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到的、特立独行的方式。

而此刻的程度,心思却早已不在这满殿的繁华与追捧之上。他惦念着的,是昨日在城头垂钓时,感应到的那一丝异常活跃的空间波动。他有一种预感,今晚月满中天之时,或许能钓上来点真正有意思的东西。

(第一百零八回 上 完)

第一百零八回:程度垂钓得趣闻 虚空蟾影引仙缘 (中)

绮兰殿内,香风鬓影,环佩叮当。

程度被一众珠光宝气、莺声燕语的皇室贵女、诰命千金们团团围住,若是寻常男子,只怕早已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然而程度何许人也?那是自幼便混迹于长安各大秦楼楚馆、勾栏瓦舍,凭着一手好丹青与三寸不烂之舌,便能引得花魁倾心、名妓倒贴,还从不用花半个铜板的风流人物。此等阵仗,于他而言,不过是换个场景的“日常操作”罢了。

只见他脸上那惫懒的笑容不变,甚至更加灿烂了几分,手中那杆空冥木画笔挽了个漂亮的笔花,对着众女团团一揖,动作潇洒自如,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诸位娘娘、殿下、小姐厚爱,程度受宠若惊。只是这作画嘛,讲究的是心境与灵光,强求不得,也急不得。今日能在贵妃娘娘殿中与诸位相逢,也是缘分。若诸位不嫌程度笔拙,咱们便以这殿中春色为题,随意勾勒几笔,博诸位一笑,如何?”

他声音清朗,语气既不卑不亢,又带着一种令人舒适的亲和力,瞬间便将场中有些焦灼和争抢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一位身着鹅黄宫装、容貌娇俏的公主率先开口,她是皇帝的幼女,颇受宠爱,性子也活泼些:“程大家快人快语!那便从本宫开始吧!本宫不要那些山水花鸟,就要你画我!要画出本宫的……嗯……神韵!”她扬起小巧的下巴,带着几分天家的骄矜。

程度微微一笑,目光在她脸上流转片刻,已然成竹在胸:“公主殿下天真烂漫,灵秀逼人,便如这春日初绽的迎春花。程度便为殿下画一幅《金盏映霞图》如何?不画人,只画花,但保证殿下之神韵,尽在其中。”

那公主闻言,虽有些疑惑不画人如何传神,但见程度自信满满,又说得有趣,便点头应允。

程度也不多言,铺开一张小幅宣纸,取过一支细笔,蘸了藤黄与朱砂,笔走轻盈。他并未去看那公主,反而微微闭目,周身那十八处凝练的窍穴似有微光流转,《虚空钓蟾功》悄然运转,一丝极其微弱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角,轻轻拂过公主周身的气场与精神波动。

下一刻,他骤然落笔。笔下并非人物,而是几丛姿态各异、沐浴在金色暖阳下的迎春花。花朵娇嫩,枝条柔韧,光影处理得妙到毫巅。更奇的是,观画之人凝视那丛迎春,恍惚间竟似能看到那黄衣公主巧笑倩兮、顾盼神飞的影子在花间隐现,一种活泼灵动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公主给人的感觉契合无比!

“这……这……”黄衣公主看得呆了,指着画作,又惊又喜,“你怎么做到的?明明没有画我,可我看着这花,就觉得是我!”

周围众女也纷纷围拢过来,啧啧称奇。她们不懂什么高深道法,却能直观地感受到画中那奇妙的“神似”。

程贵妃在一旁看着,眼中异彩连连,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彻底消散。她这侄儿,是真的得了造化!

有了这开门红,众女更是热情高涨。

一位气质清冷、眉宇间带着一丝书卷气的郡主上前,她是已故贤亲王之女,素有才名:“程大家,小女子不才,素爱梅花傲雪之姿,不知可否……”

程度打量了她一眼,笑道:“郡主气质高洁,如雪中寒梅,凌霜独自开。便画一幅《暗香疏影图》,以墨梅衬郡主风骨,可好?”

接着,又一位身材高挑、眉目英气的将门千金挤上前,她父亲是程老十的部下:“程公子,俺……我不喜欢那些花啊草的,能不能画点不一样的?比如……战马?要威风的那种!”她声音洪亮,带着一股飒爽之气。

程度哈哈一笑:“小姐巾帼不让须眉,自有豪情。战马虽威,却失之柔韧。不若画一幅《苍鹰攫兔图》,鹰击长空,睥睨四方,更合小姐气度!”

他也不管对方是否同意,已然铺纸挥毫。这一次,他笔势变得凌厉迅疾,墨色酣畅淋漓,一只目光锐利、铁喙如钩、正从云端俯冲而下的苍鹰瞬间跃然纸上,那鹰隼的凶猛、迅捷、以及一往无前的气势,被表现得淋漓尽致。画成之时,仿佛能听到一声穿金裂石的鹰唳!那将门千金看得双目放光,激动得连连拍手:“好!画得好!就是这样!太对我胃口了!”

随后,无论是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还是娇憨明媚的官家小姐,程度总能精准地捕捉到她们身上最独特的气质,或以景物喻人,或以意境传神,每一幅画都迥然不同,却又都完美地契合了所求之人的精神内核。他作画速度极快,往往凝神片刻,便下笔如飞,画成之时,总有或多或少的异象伴随——或是微光流转,或是异香浮动,或是让人心神宁静,或是令人豪情顿生。

他一边作画,一边还与各位贵女谈笑风生,妙语连珠,时而引经据典,时而说些市井趣闻,将一众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名门淑女逗得花枝乱颤,芳心暗许。整个绮兰殿,俨然成了程度的个人画展兼爱慕者见面会。

程贵妃起初还担心侄儿应付不来,或是举止失当,此刻见他游刃有余,不仅没丢面子,反而大大地长了脸,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好笑。她吩咐宫人不断送上茶点瓜果,自己也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侄儿“表演”。

时间就在这丹青妙笔与欢声笑语中悄然流逝。殿外的日头渐渐西斜,金色的余晖透过琉璃窗格,洒在殿内,为这满室的繁华更添几分暖色。

程度也不知自己画了多少幅,只觉得神识微微有些疲惫,但精神却依旧亢奋。《万象绘真诀》与《虚空钓蟾功》在这一次次精准捕捉他人神韵、并将其融入画境的过程中,似乎运转得更加圆融自如,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对空间、对“神”的感知,都有了新的体会。他甚至觉得,那第十八处窍穴之后,一直纹丝不动的第十九处窍穴,似乎也有了松动的迹象。

终于,当最后一位腼腆害羞的小小姐,红着脸拿到她那幅以月光下静谧睡莲为喻、完美衬托出其安静内敛气质的小品后,殿内的求画热潮才暂告一段落。

程度长长舒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手腕,对着满殿眼神热切、意犹未尽的贵女们拱了拱手,笑道:“承蒙诸位不弃,今日便到此为止吧。程度力有未逮,再画下去,只怕要贻笑大方了。”

众女虽有不舍,但也知趣,纷纷道谢,珍而重之地捧着各自的画作,如同得了什么绝世奇珍,心满意足地告退离去。殿内顿时清静了不少。

程贵妃这才站起身,走到程度身边,看着他略显疲惫却眼神明亮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替他理了理有些微乱的衣襟,嗔怪道:“你这孩子,也是实诚,她们要画,你便一幅接一幅地画,也不知道歇歇。”

程度嘿嘿一笑,浑不在意:“姑姑放心,侄儿心里有数。再说了,能给这么多漂亮小姐画画,也是侄儿的荣幸嘛。”他语气轻松,带着几分惯有的调侃。

程贵妃白了他一眼,却也拿他没办法,转而道:“忙活了大半天,饿了吧?本宫让小厨房准备了些你爱吃的菜式,走,陪姑姑用膳去。你爹和你哥哥那边,本宫自会派人去说,今日你就留在宫里用晚膳。”

程度眼睛一亮,他在外厮混,山珍海味也吃过不少,但宫里的御厨手艺,那可是别处比不了的,尤其是几道秘制的点心,让他念念不忘。

“那敢情好!多谢姑姑!”程度立刻眉开眼笑,将那点疲惫抛到了脑后,“正好,侄儿也有些饿了。不过……”他话锋一转,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姑姑,晚膳后,能不能借您宫里的观星台一用?今晚月色不错,侄儿想去那儿……钓会儿鱼。”

程贵妃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哭笑不得,伸出纤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呀!真是片刻不忘你那根钓竿!罢了罢了,随你吧!只要别再闹得满城风雨,在宫里……随你怎么钓!”

程度笑嘻嘻地应了,心中却已在期待。他感应到的那丝空间波动,随着夜幕降临,似乎越发清晰了。他有预感,今晚在皇宫观星台,或许真能有不寻常的收获。

夕阳彻底沉入远山,皇宫内苑华灯初上。

(第一百零八回 中 完)

第一百零八回:程度垂钓得趣闻 虚空蟾影引仙缘 (下)

皇宫的晚膳自是精致无比,程贵妃又特意吩咐小厨房多做了几样程度素日爱吃的点心。程度大快朵颐,吃得心满意足,与姑姑说说笑笑,将白日作画的些许疲惫一扫而空。

酒足饭饱,华灯已上,夜幕彻底笼罩了长安。宫内各处宫殿亮起灯火,如同散落人间的星辰,与天穹之上渐次浮现的真实星斗交相辉映。

程度辞别了程贵妃,在内侍的引领下,登上了皇宫西北角的观星台。此台高约十丈,是钦天监观测天象之所,台顶平坦开阔,以白玉石铺就,刻有简易的星图与方位标识。此处视野极佳,远离后宫喧嚣,夜风习习,带着初夏的微凉与草木清香,仰头可见星河璀璨,确是观星……与垂钓的绝佳地点。

引路内侍恭敬退下,偌大的观星台上,只剩下程度一人。他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感受着周围比宫外更加浓郁、也更加有序的天地灵气(星宿大阵的影响在此尤为明显),脸上露出了惬意的神色。

他并未急于抛竿,而是先绕着观星台缓缓踱步,手中那杆星砂钓竿随着他的步伐轻轻点地,发出细微的、仿佛与星辰共鸣的清音。他运转《虚空钓蟾功》,周身十八处凝练的窍穴如同夜空中的灯塔,微微亮起,感知着周围空间的细微波动。

白日里在绮兰殿作画时捕捉到的那丝异常活跃的空间波动,此刻在寂静的夜空下,变得愈发清晰。它并非固定一处,而是如同水中的游鱼,在观星台上方某片特定的虚空区域中,时隐时现,穿梭不定。

“就是这里了……”程度停下脚步,立于观星台正中央,抬头望向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夜空。他眼神专注,再无平日的惫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手般的锐利与期待。

他调整呼吸,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左手虚握钓竿中段,右手持竿尾,将那缕透明钓丝在指尖捻动。钓丝并非实物,乃是他以自身凝练的星辰之力与空间能量混合凝聚而成,无形无质,却能穿透虚空。

“去!”

程度轻喝一声,手腕微抖,那透明的钓丝如同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激射而出,并非射向高空,而是没入了他面前那片看似正常的虚空之中!钓丝前端,仿佛消失在了另一个维度。

他闭上双眼,全部心神都附着在那缕钓丝之上。通过钓丝,他的“感知”被无限延伸,进入了一片光怪陆离、支离破碎的奇异领域——那是空间夹缝,是诸界壁垒的薄弱处,是能量与物质随波逐流的混乱之地。

各种混乱的信息碎片冲刷着他的神识:破碎的山河影像、扭曲的生物残影、意义不明的能量流光、甚至是一些残存着强烈情绪的意念片段……程度稳住心神,如同老练的渔夫,无视那些无用的“杂鱼”,钓丝前端那由他窍穴之力模拟出的“诱饵”(一种纯净的、对空间能量有吸引力的星辰波动),精准地朝着那丝异常活跃的波动探寻而去。

那波动极为滑溜,感知到“诱饵”靠近,时而急速远离,时而隐匿不见,时而又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突然出现。程度全神贯注,以《虚空钓蟾功》中记载的精妙控竿法门,操控着钓丝在混乱的虚空夹缝中追逐、缠绕、试探。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程度的额头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嘴角却带着一丝兴奋的笑意。这种与未知博弈、在混乱中捕捉规律的感觉,让他沉迷。

时间一点点流逝,月上中天,清辉洒满观星台。

突然,程度心神一动!钓丝传来了清晰的“咬钩”感!那并非实体生物的撕咬,而是一种强烈的能量吸附与法则牵引!

“上钩了!”

程度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爆射。他腰腹发力,双臂稳稳向后一带,低喝一声:“起!”

钓竿瞬间弯成了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那透明的钓丝绷得笔直,发出细微的、仿佛琴弦拨动般的嗡鸣!一股巨大的、来自虚空深处的力量顺着钓丝传来,试图将程度拖入那片未知!

程度双脚如同生根般钉在白玉石台上,周身十八窍穴星光大盛,磅礴的星辰之力涌入双臂,与那虚空中的力量抗衡。他并非蛮力拉扯,而是运用巧劲,如同太极推手,顺着那股力量的势头,时而放松,时而收紧,不断消耗着“猎物”的挣扎力量,并将其缓缓拉向现实世界的“岸边”。

观星台周围的空间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扭曲,光线如同透过水面般波动起来。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奇异的气息,非香非臭,带着一种古老、蛮荒而又纯净的味道。

这番动静,虽然程度已经极力控制,但那逸散出的空间波动与能量涟漪,还是惊动了一些存在。

首先感应到的是坐镇唐王府小壶天深处的李之源。他正在参悟一个洞天节点的核心法则,忽然心有所感,神识瞬间透过星宿大阵网络,扫向皇宫观星台方向。

“嗯?程度这小子……又在折腾什么?这次的空间波动……有点意思。”李之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停下了参悟,饶有兴致地“看”了过去。

几乎同时,皇宫深处某座静谧殿宇中,一位常年守护皇室、修为已至迷惘境巅峰的老太监,也猛地睁开了浑浊的双眼,惊疑不定地望向观星台:“如此剧烈的空间扰动?是何人在宫中施法?!”他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殿内,悄无声息地朝着观星台潜行而去。

观星台上,程度的较量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钓丝另一端传来的力量时而沉重如山,时而轻灵如羽,变幻莫测。他额角青筋微显,呼吸也变得粗重了些,但眼神却越来越亮。

“给我……出来!”

程度猛然吐气开声,体内仿佛有某个关卡被冲破,第十九处窍穴在此刻轰然洞开!一股新生的、更精纯的星辰之力涌入四肢百骸!他双臂力量暴增,钓竿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

“啵——”

一声轻微的、仿佛气泡破裂的脆响。钓丝尽头,那扭曲的虚空猛地被撕开一道细微的裂缝,一团被朦胧星光包裹着的、约莫拳头大小的物事,被程度硬生生地从虚空夹缝中“拖”了出来!

就在那物事脱离虚空,出现在现实世界的刹那——

“嗡!!!”

一道无法用颜色形容的、纯净到极致的光华骤然从那团星光中爆发开来!瞬间照亮了整个观星台,甚至冲霄而起,在夜空中形成了一道短暂而璀璨的光柱!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蕴含着生命本源与造化初始气息的磅礴生机,如同潮水般向四面八方扩散!

整个长安城,但凡是修为达到宗师境以上的武者或修士,都在这一刻心有所感,不约而同地望向皇宫方向,脸上露出惊骇之色!

“那是……什么?”

“好恐怖的生机!仿佛能活死人肉白骨!”

“皇宫重地,怎会有如此异宝出世?!”

潜行而至的老太监,在距离观星台尚有百丈时,便被那光华和生机逼得显出身形,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喃喃道:“先天乙木之源?不……比那更精纯……更古老……”

就连远在王府的李之源,也霍然站起,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隔着重重空间,死死“盯”着程度钓上来的那团东西,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动容:“这是……世界石之胚?!不,似是而非……其中还蕴含了浩瀚……混沌青莲的残韵?!程度这小子……真是走了泼天的大运!”

光华缓缓内敛,那团物事的真容显露出来。它并非规则的形状,表面粗糙,呈现出一种混沌的、仿佛蕴含了所有颜色的灰蒙蒙质感,但其内部,却仿佛有星云在旋转,有细微的、如同脉络般的翠绿色光丝在流淌,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生机与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衍化万物的道韵。

程度看着手中钓竿尽头,那悬浮在半空、缓缓旋转的奇异石头,也愣住了。他虽然不知道这具体是什么,但那磅礴的生机与玄妙的道韵,让他明白,自己这次,恐怕真的钓上来一个了不得的玩意儿!这东西的价值,绝对远超他过去钓上所有东西的总和!

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抓,那石头却仿佛有灵性般,微微一闪,避开了他的手指,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朦胧的光辉。

就在这时,一道玄色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观星台上,正是李之源。他来得如此之快,仿佛直接跨越了空间。

“别乱动。”李之源制止了程度的动作,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块奇石,语气凝重,“你小子……这次可真是钓了个‘祖宗’上来。”

程度挠了挠头,看着面色凝重的李之源,又看了看那块引得天地异动的石头,讪讪一笑:“源哥儿,这……这玩意儿很值钱吗?”

李之源闻言,差点气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值钱?这东西,根本就不是能用钱来衡量的!若我所料不差,此物乃是某个至高等世界崩灭时,其本源核心与一株先天混沌青莲之气偶然结合,历经无数岁月在虚空中孕育而成的奇物——混沌源种!”

“混沌源种?”程度一脸茫然。

“简单说,”李之源尽量用程度能理解的话解释,“它蕴含着一个世界最初诞生时的全部奥秘与无限生机。若能将其成功培育,或以其为引……甚至有可能……演化出一方真正的、潜力无穷的大世界!或者,将其融入现有的洞天,足以让洞天发生质的飞跃,甚至奠定未来晋升为真正诸天世界的根基!这是一枚完美到极点的世界种子。”

程度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演……演化大世界?他不过是想钓点新奇玩意儿,怎么就钓了个“世界种子”回来?!

“而且,”李之源补充道,眼神复杂地看着程度,“此物蕴含的生机,对疗伤、延寿有奇效,更能滋养万物。若将其置于灵田,可使枯木逢春;若以其气息修炼,可事半功倍。其价值……无可估量。”

程度咽了口唾沫,看着那块依旧在缓缓旋转的混沌源种,只觉得手里的钓竿前所未有的沉重。他干笑两声:“那……源哥儿,这东西……怎么处理?”

李之源沉吟片刻,袖袍一挥,一道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包裹住那块混沌源种,将其暂时封印收起,那冲天的光柱与磅礴生机也随之隐匿。

“此物干系太大,怀璧其罪。在你手里,是祸非福。”李之源看着程度,正色道,“我先替你保管,仔细研究。待弄清楚其具体特性和培育方法再说。至于你……”

他拍了拍程度的肩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立此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程度眨了眨眼,嘿嘿笑道:“源哥儿,赏赐什么的……都好说。就是,您看我这钓竿,这次好像有点损耗,能不能……帮侄儿重新祭炼一下?还有那《虚空钓蟾功》,我感觉好像又要突破了……”

李之源看着他这副惫懒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却带着一丝欣赏。程度的运气,或者说他与这《虚空钓蟾功》的契合度,实在是好得令人嫉妒。

“准了。回头把钓竿送来王府。功法上有何不解,随时来问。”李之源说完,挥衣袖卷着程度身影便缓缓消散。

(第一百零八回 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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