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像泼翻的墨，残月被云层裹着，只漏下几缕淡银似的光，洒在海面上，漾起一片碎碎的粼粼波光。
岸边的沙粒冻得发僵，十几个人影站在那里，像沉默的礁石，看着王胜志和孙家兄弟登上那条不起眼的小木船。
没有告别，没有叮嘱，只有眼神在黑暗中交汇。孙明拿起船桨，往水里一撑，木船“吱呀”一声，悄无声息地滑向深海。
吴青等人站在沙滩上，直到那船影缩成个小黑点，彻底融进夜色里，才转身往木屋走——剩下的，只能交给时间和那两个水性通神的兄弟。
木船在水面上漂得极慢，孙明和孙亮轮流划桨，桨叶入水时几乎不发出声响。海面上静得出奇，连风都歇了，只有船底划破水面的微响。几人努力划了一个多时辰，孙亮突然按住哥哥的手：“到了。”
孙明停下桨，借着残月的光往前看——1500米外的海面上，几道刺眼的光柱正来回扫动，像两条不安分的巨蟒。那是鬼子的护卫舰，一左一右停在沉船海域，船身银白色在月光的照耀下，就像是伏在水里的巨兽。
“把船停下来把锚钩扔进海里。
三人趴在船舷上，屏住呼吸往前望。
只见两艘护卫舰上，六盏超大探照灯正转动着，光束劈开黑暗，把海面照得如同白昼。
光柱扫过的地方，能看到水里翻涌的鱼群，银闪闪的一片，追着光窜来窜去，倒成了这肃杀夜色里唯一的活气。
军舰的甲板上人影晃动，鬼子士兵扛着工具来回跑，时不时有命令声顺着风飘过来，虽然听不真切，却透着一股忙乱的紧张。
更显眼的是两艘军舰中间的五艘急救艇，像贴在水面上的甲虫，每艘艇上都亮着灯，几个穿着潜水服的鬼子正顺着梯子往下爬。“他们在打捞。”孙明眯起眼，看清了急救艇旁浮着的绳索和吊钩，“鬼子的动作倒是快，” 孙亮往水里啐了口狠狠的说道。
”他指着远处水下，那里有两个微弱的光点在缓缓移动，“看来是鬼子潜水员，正往沉船去。”
王胜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清楚。
果然见两个光点在水下几米处浮动，头顶的管子通到急救艇上，应该是在输送氧气。
“沉船在300米深的地方，鬼子捞不快，我们赶快行动吧，孙明说道。
然后两人开始检查装备。两人把裹着油纸的塑胶炸弹连箱子绑在身后，又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刀，确认无误后，对王胜志打了个手势，双双翻身入水。
“噗通”两声轻响，水面只泛起两个小小的漩涡，两人便没了踪影，像两条真正的鱼，摆了摆尾就游向远处的军舰。
王胜志趴在船舷上，看着那两道水线越来越远，心里暗暗叹服——这兄弟俩，在水里比在陆地上还自在。
水下的世界比海面更暗，只有探照灯的光束能穿透几米深，在水里投下晃动的光斑。
孙明和孙亮闭气潜游，动作协调得像一个鱼人，手臂划水时带起的水流几乎没有声音。
他们能清晰地听到军舰的马达在水下传来的“嗡嗡”震动，还有甲板上鬼子的脚步声，透过船身传进水里，沉闷而杂乱。
靠近左边那艘护卫舰时，两人先在船底下游了一圈，借着光斑看清了船舷的结构。孙明打了个手势，示意先贴炸弹，孙亮点头回应。两人悄悄浮到水面上，刚好避开探照灯的直射，只露出脑袋，快速解开身后装炸药的木箱。
孙明小心翼翼地打开箱盖撕开油纸，露出里面黑糊糊的塑胶炸弹。这玩意儿像块软橡皮，带着股淡淡的煤油味，他用手指按了按，黏性十足。他瞅准船舷中部靠近水线的位置——那里正是燃油舱的位置，爆炸威力能最大化。
“噌”地一下，他将第一块炸弹贴了上去，手掌按住揉了揉，确保粘牢了。孙亮紧随其后，在旁边又贴了一块，两人配合默契，你一块我一块，转眼就在船舷上贴了六块，呈扇形排开。
贴完炸弹，孙明从油纸包里掏出那串用防水电线串联起来的雷管，每根雷管的引线都缠着蜡，确保不进水。
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将雷管小心翼翼地插进每块炸弹预留的小孔里，再用防水胶带缠紧接口。
最后，他把定时器拿出来，固定在比炸弹高出半尺的船舷凸起处——这个位置不容易被海水打湿，他拨了拨旋钮，将时间定在30分钟后，又检查了一遍，才对孙亮打了个“搞定”的手势。
两人潜下水，往右边那艘护卫舰游去。这艘离得稍远些，探照灯的角度也更刁钻，光束时不时扫过船舷附近的水面。孙明示意孙亮在水下掩护，自己先游过去探路。
刚靠近船舷，突然听到头顶传来“哗哗”的水声。孙明心里一紧，赶紧往下潜了半米，抬头一看——一个鬼子正站在船舷边撒尿，尿柱“噼里啪啦”地砸在水面上，他又往下面潜游了半米躲开了，鬼子的尿液。
这时孙明发现不远处还有个鬼子在抽烟，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那撒尿的鬼子尿完了，还没走，反倒往船舷上一靠，跟旁边的同伴唠起了嗑。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但那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他焦急万分。
孙明和悄悄游过来的孙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焦急——两人像石雕似的泡在水里，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船舷，连动都不敢动，生怕弄出一点水花。
水里的寒气顺着毛孔往里钻，冻得孙明牙齿都快打颤了。他盯着那两个鬼子的影子，心里默默数着数，数到两百多的时候，甲板上传来一阵吆喝声，像是在喊他们回去干活。那两个鬼子骂骂咧咧地应了一声，终于转身离开了。
“他娘的！”孙亮在水里憋出一句低语，声音被水泡得发闷。孙明摆了摆手，示意赶紧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