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吃惊地看着年世兰,一个诡异的念头冒出来,便再也压不下去:“你莫不是……”
军中多有同性之好,他怎么瞧着,他这妹妹如今把脑子里的皇上倒干净了,倒是装了个女人进去?
年世兰见他跟见了鬼似的,茫然问道:“莫不是什么?”
她挑眉笑道:“哥哥自小跟我说军中的事,我与我选的军师同生共死,我的军师才能与我,与我们年家休戚与共,这不对吗?”
年羹尧问道:“你要将她父亲的事,与她说穿了?”
年世兰脸上的笑意顿时减淡,原本,她的确是这么打算的,但现在……
想起来甄嬛今日那疾言厉色逼问她的样子,她就觉得一股寒意,激得她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克制着突如其来的心虚,沉稳地道:“能用情分驱动人做事,又何必要用威胁?威胁她,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
她说完了,还要跟年羹尧详细解释:“之前,那曹琴默也跟着我做事,只是我手段太过酷烈,总是威逼她,她便生出了逆反之心,这莞贵人可比曹琴默好用多了,又主动为了我去争宠,如此好的军师,若是逼迫着去用,就太浪费了。”
年羹尧盯着她:“你当真只是这么想的?”
年世兰的心虚已经不见了,甚至这会儿已经被自己刚刚的话说服了,理所当然地点头:“主动帮我,和我逼着她帮我,那结果可大有不同,哥哥放心,我知道轻重。”
年羹尧还是不放心,试探道:“你如今与皇上……可还好?”
年世兰眼底划过一抹烦躁,面上却是笑意盈盈的:“自然是极好。”
年羹尧隐隐觉得还是有些不对,但又怕自己说出来了,反倒是给她提醒,便决定先压下不提,看看再说。
闺中女子,尤其是世家贵女,是没有机会接触到那些不该听的事的,妹妹之前那样爱慕皇上,应当不会对女子生出别样的情愫才对。
他暂且放下心来,却又生出离愁:“哥哥得走了,你也不好再送了。”
年世兰心头一颤:“哥哥……”
年羹尧怜惜地看着她:“哥哥这次从西北回来,带回来了不少好东西,明儿过了内务府的检查,就能送到你这儿来,你先把玩着,等回了宫,还有许多大件儿的东西等着你玩呢。”
年世兰喉咙里仿佛被棉花堵住了一样,想说什么,却半晌不能出声。
她当真是愧疚。
这样好的哥哥,可她上辈子却是个糊涂蛋,一步步给哥哥出错主意,叫他受尽了折辱,又悲惨死去。
她挤出笑容,也终于能憋出一点儿声音:“哥哥多来看我,我还有很多话想跟哥哥说。”
年羹尧笑问;“不是要让哥哥讲规矩?”
年世兰哼道:“我只是怕哥哥冲撞了皇上,叫皇上误会哥哥不敬皇权,可哥哥的战功是实打实拿命换来的,比旁人略微过分些才正常,这是哥哥应得的。”
年羹尧大笑出声:“对了,这才是我年羹尧的妹妹,咱们年家的女儿!”
年世兰眉眼弯弯,也跟着笑了起来。
年羹尧叹息一声:“走了,娘娘,快回去吧。”
年世兰笑容一顿,轻声道:“我看着哥哥走。”
年羹尧再不舍得,也行礼之后走了。
年世兰望着他的背影,看着他龙行虎步,果然如同小夏子说的那样,步伐矫健,身体康健,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只是眼眶潮红。
许久,直到再也看不见年羹尧的背影,她才扶着颂芝的手:“走吧,回去了。”
颂芝从远处快步过来,略微有些喘,什么也不问,只是笑眯眯地道:“皇上刚刚派人过来,让娘娘送完了大将军之后,再去九州清晏里伴驾呢。”
年世兰露出笑容:“皇上这是在给本宫做面子呢。”
颂芝重重点头:“娘娘凤仪万千,皇上自然喜欢娘娘。”
她压低声音:“最近博尔济吉特贵人一直在跟皇上偶遇呢,只是皇上已经知道了她好生养的流言,大约是有些忌惮,总是对她淡淡的。”
年世兰冷笑道:“她也是太急了,她之前撺掇着齐妃去走太后的路子,皇上怎么可能不明白,她到底是在走谁的路子?”
皇上才处死了章弥,正是对皇后那老妇疑心重的时候,博尔济吉特贵人却一直蹦跶,急不可耐,只会叫皇上越发厌恶皇后,觉得她不择手段,让他心惊肉跳。
颂芝娇声道:“还是娘娘聪明,她一直不能侍寝,又见莞小主得宠,怕回宫之后她更没机会,这才急了。”
年世兰嗤笑一声:“她也算是个聪明人,只可惜跟了皇后,不想往上爬,也得玩儿命似地往上爬了。”
上辈子,博尔济吉特贵人便是个极低调的人,知道自己身份特殊,既不用肖想皇嗣,也不用担心被磋磨,所以一直沉稳安静,毫不争宠。
这辈子……
皇后啊皇后,她也真是急了,把这么个人逼出来争宠。
主仆两个又走了一会儿,年世兰便懒洋洋不想走了:“困了,坐轿撵吧。”
颂芝应了一声,扶着年世兰去一旁的亭子里休息,又让周宁海去跑腿儿叫轿撵。
年世兰才刚坐稳,就听见不远处的花树林中隐约有声响,挑眉问道:“谁在那里?”
少顷,果郡王允礼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含笑冲着年世兰行礼:“臣弟见过华妃娘娘,臣弟在林中赏花,听见脚步声,本想着避一避,没想到还是惊扰了娘娘。”
年世兰见是他,想起来上次误会是他调戏了甄嬛,当时对他还颇有些嫌弃,如今再见他,那是极礼貌的,怎么看都不是皇上那样的,非得装成个调戏兄长妾室的背德登徒子。
她颇为客气:“无妨,本宫在此等一等轿辇,果郡王自便就好。”
允礼含笑应下来,便礼貌告辞了。
他离开的方向,正跟年世兰刚刚来的方向相反,走出去了很远,他那个侍从阿晋才从角落阴凉处钻了出来,跟上了他。
年世兰看着他们主仆离开的背影,对颂芝道:“咱们皇上当真是喜欢这个弟弟,那么多亲王,也就只有果郡王被咱们皇上留宿在了圆明园里,每日里政务那么忙,都还非要拽着他下棋聊天。”
颂芝噗嗤一笑:“娘娘这话说的,倒跟吃了果郡王的醋似的。”
年世兰愣了愣,然后狠狠打了个寒颤:“……你这小混账,竟跟本宫说这种志怪故事!真是跟着你莞小主和安小主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