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架缓缓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漆黑密道。
腥臭的冷风从中涌出,夹杂着血腥和腐朽的死亡气息,让秦烈的心脏瞬间狂跳。
他知道,自己即将踏入一个完全未知的死亡陷阱。
“走吧,老弟。”
魏延提起一盏灯笼,率先走了进去,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阴笑。
秦烈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紧随其后。
石阶蜿蜒向下,每一步都踏向深渊。
灯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在斑驳的墙壁上扭曲成狰狞的鬼影。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个宽敞的地下石室出现在眼前。
石室之内,依旧是那个古朴的青铜香炉,但此刻却没有点燃。
而在香炉旁,一道黑影如死神般静立。
她全身笼罩在漆黑的斗篷之下,与周围的黑暗完全融为一体,仿佛黑暗本身在注视着他们。
致命的杀意从那道黑影身上散发出来,让整个石室的温度都骤然下降。
秦烈瞳孔一缩。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看似纤细的身影,散发着比战场上千军万马更加恐怖的威压!
“青鸟大人,”魏延恭敬地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这位便是我向您提过的,秦烈将军。”
那道被称为“青鸟”的黑影,缓缓转过身。
斗篷的阴影下,一双眼睛如冰刃般亮起。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
清冷,空洞,毫无人性,如最纯净的寒冰,又如深渊的入口,能将人的灵魂瞬间吞噬。
秦烈只与那双眼睛对视了一眼,便感觉自己被彻底洞穿,再无半点秘密可言。
他心中骇然,连忙低下头。
“秦烈将军......”
青鸟开口了,她的声音美得致命,冷得刺骨。
“久闻大名。追随老将军南征北战,为秦家断了一臂,可谓是忠心耿耿。”
“只是我很好奇,像你这样的忠臣,为何会选择背叛?”
这问题如利刃般直刺要害,戳向秦烈行为背后最核心的动机。
秦烈心中一凛,按照事先与秦凌霜商议好的说辞,咬牙切齿地答道:
“我忠于的是秦家,是老将军的遗志!不是那个用花言巧语窃取了北境,还要挖断我们这些老家伙根基的外姓人!”
“他推行新政,看似是为了底层士卒,实则是为了收买人心,为他自己铺路!再让他这么搞下去,北境将不再姓秦!”
这番话饱含着被排挤老将的愤怒和绝望。
青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目光如千斤重担,压得秦烈几乎窒息。
魏延见状,连忙将那份带毒的布防图递了上去。
“青鸟大人,这是秦将军刚刚献上的投名状。有了此图,神机营在我等面前,将再无秘密可言!”
青鸟接过卷轴,纤细苍白的手指在昏黄灯火下显得诡异至极。
她展开图仔细审视,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片刻后,她突然指向图上一处。
“这里,神机营的西大营,为何守备的兵力比东大营和南大营,少了将近三成?”
这个问题让秦烈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但他脸上不敢有丝毫表露,只是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沉声解释:
“回大人,西大营背靠鹰愁涧是一道天然的绝壁天险,根本无法攀登。顾长生那小子虽然狂妄,但也知道节省兵力。所以西大营一直都是神机营防守最薄弱的地方。”
这番解释天衣无缝——因为这本就是真的!
青鸟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她收起布防图,但那双冰冷的眼睛,却依旧死死锁定秦烈。
所有人都以为考验已经结束的时候,她却突然问出了一个让魏延都始料未及的致命问题。
“我听说......”
她的声音很轻,很慢,如羽毛般轻柔,却带着千钧重量。
“秦凌霜的左边耳垂上,有一道儿时留下的,月牙形的浅疤。是真的吗?”
轰!
这个问题如晴空霹雳,狠狠劈在秦烈头顶!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这是什么问题?!
这已经不是军事机密,这是只有最亲近长辈才知道的私密细节!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魏延也愣住了,他跟了老将军半辈子,都不知道大小姐身上还有这么个记号。
一瞬间,石室内的空气凝固到极点。
秦烈的大脑在疯狂运转。
他知道,这是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考验。
答错了,或者稍有犹豫,他今天就走不出这个密室!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脑海里,飞速闪过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跟在他身后,奶声奶气地喊着“秦叔叔”的画面。
记忆的闸门,在这一刻被轰然撞开!
他缓缓抬起头,迎着青鸟的目光,脸上露出了一丝追忆和苦涩的笑容。
“大人,您记错了。”
他声音沙哑,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怜惜。
“大小姐那道疤,不是在左耳垂,而是在右耳垂上。”
“也不是什么月牙形,就是一个小白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他顿了顿,仿佛陷入遥远的回忆。
“那不是儿时留下的。”
“是她十五岁那年,第一次跟老将军上战场。一场血战下来,她一个人砍了三个蛮族百夫长的脑袋,但也被人一箭擦过了耳朵。”
“当时血流了半张脸,把老将军心疼得差点当场活剐了那个放箭的蛮子。”
“事后,就留下了那么个小白点。”
“老将军总说,那是我们秦家女儿的军功章。可大小姐自己是女子,爱美,总觉得不好看,平日里都用头发遮着,除了我们这些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老人,没几个人知道。”
一番话说完,整个石室落针可闻。
魏延听得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而秦烈,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说谎了。
秦凌霜的耳垂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疤痕!
这一切,都是昨夜秦凌霜亲自教他的!
她早就料到,对方的试探可能会深入到这种匪夷所思的程度!
她用一个虚构的,却充满了真实细节和情感的故事,为秦烈打造了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
青鸟斗篷下的身体,微微一震。
她那双冰冷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她死死地盯着秦烈,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说谎的痕迹。
但她失败了。
秦烈的眼神坦荡,表情自然,那份属于长辈的追忆根本不似作伪。
许久,许久。
青鸟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很好。”
她只说了这两个字。
但秦烈知道,自己活下来了。
他通过了这场地狱难度的终极考验!
青鸟不再看他,而是转向魏延,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
“一日后,子时。”
“按计划行事。拿下黑风要塞后,在西侧烽火台吹响竹哨,静候王师。”
“是!”魏延激动地躬身领命。
青鸟最后深深地看了秦烈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似乎在说“欢迎加入”,又似乎在说“你最好别耍花样”。
随后,她的身影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直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彻底消失,魏延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秦烈依旧僵硬的肩膀,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欣赏和信任。
“老弟!你......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兴复大燕,重整乾坤大业中,最重要的一员!”
秦烈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才真正踏入了那条通往无间地狱的不归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