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峰和顾景程都愣住了，颜绍清拘谨的抓了抓衣摆，“我今天昏迷的时候想起来了，你是小时候住在我家隔壁的蜜蜂哥哥，我是小蜻蜓，你还记得吗？”
借着微弱的月光，李逸峰想在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可那张脸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脸色更加苍白了些，整个人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了。
他此刻在心中懊恼万分，不该怀疑她的，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就算忘记他又能怎么样？
门缝里那张泛黄的求救信，到底也不是写给他的。
是他自己一走就是好多年，杳无音讯，不是吗？他在纠结什么，为什么死死的抓住她不放，一定要找出破绽。
可是如果她真的是小蜻蜓，那为什么笔迹会相差那么大？没有机会念书还能发表那么多文章？
他现在思绪好乱。
但茅以财的事，确实是他做错了，差点给她带来了伤害。
李逸峰正要开口说抱歉，顾景程却没给他机会，直接打开了院门对颜绍清说道：“进屋吧。”
刚才下车，他想背她进家属院，毕竟还有些距离，她烧了大半夜又昏迷了一天，一番折腾下来又累又虚弱。
但是颜绍清却一直摆手说不用了，抓着衣摆搓着手一路小心翼翼的跟着他走了回来。
明明上次被绑架时，她又要他背又要靠肩膀，可今天，在回来的车上，她一直往旁边缩，恨不能坐车外面去。
现在到了家门口，却和一个一直横眉冷目的人叙起了旧。
“嗯。”颜绍清点点头就进了院子。
两人走到厨房门口时，顾景程问她：“要洗洗再睡吗？”
他知道她爱干净，但是这么晚了，洗澡肯定不行，要是受凉说不定又会再发热。
烧点热水给她擦擦身子，换一套干净的衣裳还是可以的。
“不不不，不用。”颜绍清摆了摆手，一马当先的就先去了正屋，在门口停顿了一瞬，才进了卧室，摸着黑就上了床。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顾景程却发现了异常，她是烧糊涂了，所以忘记了好多事吗？
自己的屋子都要想一下才能进？
*
住在家属区的都是营级以上干部，很多时候他们会和战士们在起床号后一起出操，但大部分时候他们会提前到达操场。
顾景程基本上每天都会提前十五分钟起床，等到号声响时，他已经在操场等待战士们集合。
往常他起来时，家里静悄悄的，毕竟颜绍清都是要睡到早饭的时候才起身的。
但今天，他一睁眼就感觉到了不对劲，院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响声。
起身出来一看，厨房的灯亮着，烟囱里冒着青青的烟，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莫名的有些……诡异？
他走到厨房门口，就看到颜绍清正掀开锅盖搅动锅里的粥，蒸腾的蒸汽中那张小巧精致的脸，既熟悉又陌生。
“景程哥，我……我……你……早饭马上就好了。”似乎被他的突然出现吓到了，她有些局促。
陌生。
不论是这样的场景，还是这样的眼神和对话，都给他一种说不出的违和。
“我出完操回来吃。”顾景程迅速的洗漱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颜绍清有些无助，她昨晚睡得实在太晚了，今天早上起来就迟了，没想到紧赶慢赶早饭还是没跟上。
“没关系，九十九步她都走了，就差这一步，我也能行的。”
尖酸刻薄的大姨被赶走了，虎视眈眈的继父说不定要吃花生米了，家属院里的人际关系相处的也都不错。
而对自己不闻不问三年的丈夫，现在对她这么好，还把自己放在心上。
她可以，她也可以。
景程哥说了，他们是合法夫妻，他不要离婚的。
早饭是大麦粥配葱油摊饼皮，味道不错，顾景程却吃的食不知味。
迎着晨光，他看着对面的人三次，还是那个熟悉的人没错。
可若是往常，他这样看过去，她早就要挑眉问他了：“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呀？”
可今天，他每看一眼，她的头就低一寸，再低下去脸都快要埋进碗里了。
“中午别做饭了，你身体刚恢复，好好休息休息。”他今天上午有事，不一定能按时回来吃饭，到时候他会安排人把午饭送回来。
“不用那么麻烦，中午我可以自己做。”颜绍清觉得，“她”有些太懒了，也太作了，这么好的日子要好好珍惜。
顾景程没有继续说，只是埋头吃饭，她的糊弄文学，他是知道的，要是真让她自己做，肯定又是随便对付一口。
吃完饭，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颜绍清已经站起身，急急忙忙的把碗筷收掉拿去洗了。
顾景程起身走到院子里，鸡窝里的鸡已经放出来了，鸡圈里的鸡屎也已经铲掉了，田里的蔬菜也都浇完了水。
甚至，院子里还挂着昨天他们俩换下来的衣服，这会儿正滴着水迎风招展。
那种陌生的感觉又来了，以前这些事都是他在做，现在有人做了，他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感觉胸口有一块大大的石头压着。
顾景程收拾了一下正要出门，刘嫂子推门进了院子：“小颜，你可回来了，身体咋样？昨天差点没把我吓死。”
她是真的心有余悸，也确实有些力不从心，家里两个小的和一大摊子事就够她忙的了。
“顾团长，真的不好意思，临出去前你还特意关照我，结果我也没把小颜照顾好。”
答应了别人要帮着照顾，结果什么忙也没帮上，她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的嫂子，我都好了。”颜绍清擦了擦手上的水，站在厨房门口轻轻的说道。
“小颜，你是不是还烧着？”秦嫂子也来了，刚才钱参谋长回家吃早餐时，告诉她说顾景程两口子昨天半夜就回来了。
她吃完早饭急忙就过来看看，一进来，就看到颜绍清扭扭捏捏的站在厨房门口。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她是谁？”秦嫂子觉得她木木的，不会是真的烧傻了吧？
顾景程出门的脚步顿了一下。
“秦嫂子，刘嫂子。”颜绍清对答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