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带屏幕那瞬间的异常跳动,像投入死水的石子,在苏晚和沈澈心里漾开层层不安的涟漪。
有人动了手脚。在这座监控无处不在的“花园”里,有人能悄无声息地覆盖他们的监测数据?
是敌是友?目的何在?
没等他们细想,第二天的训练如期而至,甚至更加严酷。铁砧教官仿佛不知疲倦为何物,将他们的体能逼至绝对极限。神经协同训练也开始加入更复杂混乱的干扰项,试图强行提升他们的“同步率”和“稳定性”。
苏晚感觉自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崩断。只有在每次短暂意识连接的瞬间,那种奇异的、与沈澈思维共振的感觉,能让她抓到一丝微弱的支撑。
训练间隙,她被带去做单独的嗅觉灵敏度提升训练。在一个充满上百种极端气味的密闭舱内,她需要瞬间分辨出指定的哪一种,误差率和反应时间被严格记录。
在一次高难度分辨中,一种极其微弱、但曾惊鸿一瞥的“气味”再次掠过她的感知——那股焦糊和血腥混合的味道,比上次更清晰了一点!
她猛地集中精神,试图捕捉来源。
【五感增幅——嗅觉!】
瞬间,密闭舱内各种强烈的化学气味仿佛具象成汹涌的色带,而那丝异常的味道,如同其中一缕细微的、污浊的黑线,顽强地穿透而来。
方向…向下!
来源不在她所在的这一层,而是在更深处的地下!
同时,她似乎还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非化学品的…像是…生命衰败和痛苦的“气息”?如同腐烂的花根深处发出的哀鸣。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编号09,注意力集中!目标气味未标记!”训练官的呵斥声通过扩音器传来,打断了她的感知。
苏晚强行收敛心神,完成了训练,但那份不安却挥之不去。
另一边,沈澈的训练则更加凶险。他被迫连接到一个模拟“方舟”节点防火墙的系统,利用他脑中的植入物进行反向渗透和漏洞攻击。每一次数据冲击都像是用钢针刮擦他的神经,旧伤和新痛反复折磨。训练官冷眼记录着他每一次的成功与失败,评估着他的“工具”性能。
在一次高强度渗透模拟中,系统突然加载了一个极其复杂、带有某种奇异生物能量特征的加密协议。这协议的感觉…让沈澈猛地想到了苏晚描述过的、“母体”核心的某种波动!
就在他的意识试图解析的瞬间——
【滋——!】
一阵尖锐的、并非来自系统的杂音猛地刺入他的脑海!像是一个强烈的、充满警告意味的意念!
同时,他手腕上的监测腕带再次发生了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卡顿!
沈澈闷哼一声,猛地断开了连接,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怎么回事?”训练官立刻质问。
“能量反冲。旧伤反应。”沈澈压下翻腾的气血,面不改色地撒谎。
训练官盯着数据屏幕看了几秒,似乎在分析真伪,最终没有追究。
晚上,再次被送回休息室。两人都疲惫不堪,但眼神交流间,都明白对方有所发现。
“地下…”苏晚用气声说,手指极轻微地向下指了指,“有东西…很痛苦的东西…”
“我也感觉到了…”沈澈声音压得极低,“训练时…有个协议很像‘母体’…然后我收到了…警告。”
“警告?”
“像是一个念头…‘危险…远离…’”沈澈试图描述那瞬间的感知,“而且…腕带又动了。”
有人不仅在帮他们掩盖数据,似乎还在试图阻止他们接触某些核心秘密?
“必须搞清楚下面到底是什么。”苏晚下定决心。那种痛苦的“气息”让她无法忽视。
“怎么下去?到处都是监控和权限锁。”
苏晚沉默片刻,忽然抬起手腕,看着那个白色的腕带。“如果…帮我们的人,能修改这个…那是不是也有可能…帮我们打开一扇门?”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想,风险巨大。
但沈澈的眼神亮了一下。他快速检查了一下腕带的接口和内部结构(训练期间他偷偷研究过),极其简陋,似乎只有基础功能。
“这东西本身做不到…”他低声道,“但如果外部有人能接入它的信号…或许可以把它变成一个临时的…权限欺骗器?需要极强的信号注入和时机…”
正说着,休息室的灯光忽然极轻微地、高频地闪烁了一下,几乎无法察觉。
两人同时噤声,警惕地抬头。
头顶的广播响起了和昨天类似的、平静的电子女声:
“通知:b区第三备用能源线路进行周期性波动测试,部分区域照明可能出现瞬时异常,属正常现象。重复…”
周期性测试?苏晚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
没有异常气味。没有焦糊味。
但就在灯光闪烁的那一瞬间,她手腕上的腕带屏幕,数字再次诡异地跳动了一下,然后恢复原状。
仿佛某种…应答?
沈澈立刻在房间桌面上,用指尖极轻地敲击出一段简短的摩斯密码:【需要通道?】
没有直接回应。
但几分钟后,他们房间的电子门锁,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像是某种电磁锁被短暂地、非正常地释放了零点一秒,然后又立刻锁死。
一次演示?一次证明?
帮助确实存在,而且似乎来自“花园”内部!对方在极其谨慎地与他们接触!
机会稍纵即逝!
“今晚。”沈澈看向苏晚,眼神决绝。
苏晚重重点头。
深夜,“花园”仿佛陷入了沉睡,走廊外的灯光都调暗了,一片死寂。
当时钟指向凌晨两点时——
啪。
他们房间的灯光熄灭了。不是闪烁,是彻底的熄灭。同时,门锁传来清晰的一声——“咔哒”。
就是现在!
两人如同蛰伏的猎豹,无声地拉开门。走廊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紧急出口标志散发着幽绿的微光。
帮他们的人,竟然直接瘫痪了这一小片区域的照明和门禁系统!
时间有限!
凭着白天的记忆和苏晚被强化的感知,两人朝着白天嗅到异常气味的方向快速移动。一路上,所有需要权限的门禁都处于失效状态,为他们敞开通路。
越往下走,空气越潮湿冰冷,那股消毒水的味道逐渐被一种更陈旧的、像是地下土壤和锈蚀金属的味道取代。
终于,他们来到一扇巨大的、看起来就异常厚重的金属门前。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红色的、此刻却黯淡无光的权限扫描器。
这里,已经是地图上未标注的区域。
而那股痛苦的、衰败的“气息”,正清晰地从门后渗透出来,浓烈得让苏晚几乎窒息。
沈澈尝试推了推门,纹丝不动。即便断电,这种级别的物理门锁也不是人力能打开的。
“需要密码或者密钥!”沈澈低声道,检查着门边的控制面板,毫无头绪。
苏晚将手贴在冰冷的门板上,集中全部精神。
【感知增幅!】
瞬间,门后的声音和气息被放大!
她听到了!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声?还有冰冷的机械运转声…以及…一种像是液体滴落的细微声响…
更浓烈的,是那种生命力量正在被强行抽取、枯萎腐朽的“气味”!
就在这时,沈澈手腕上的腕带屏幕突然自己亮了起来!上面不再是生命体征数据,而是飞快地滚动着一串极其复杂的、不断变化的加密代码!
“这是…”沈澈猛地意识到什么,立刻将腕带屏幕对准了门禁扫描器!
红光扫过!
嘀——
一声轻响,厚重的金属门内部传来机关解锁的沉重声音,缓缓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药水、腐烂和绝望的味道,扑面而来!
门后的景象,让即使有了心理准备的两人,也瞬间头皮发麻,僵在原地!
那是一个比上层更加广阔、却如同地狱般的空间!
无数透明的培养舱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如同蜂巢。但里面浸泡的,不再是完整的人体,而是各种…残缺的、变异的、甚至无法形容的器官和组织!有些还在微微搏动,被无数管线连接着,抽取着养分和能量!
而在空间中央,有一个更加巨大、连接着更多仪器的核心培养柱。里面悬浮着的…
苏晚的呼吸骤然停止!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年,身体残缺不全,被各种生物组织和机械部件强行拼接在一起,浸泡在幽蓝色的液体中。他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但胸口还有着极其微弱的起伏。
那股最强烈的痛苦和衰败气息,正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仿佛感应到有人到来,那少年的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似乎想睁开,却做不到。一滴浑浊的液体,从他眼角慢慢渗出,混入培养液中。
就在这时,整个空间的灯光猛地闪烁起来,恢复了供电!
刺耳的警报声如同丧钟般骤然炸响!
“警告!第七禁区未授权访问!最高威胁等级!封锁所有出口!”
厚重的金属门开始迅速闭合!
一个冰冷愤怒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彻整个空间,正是那个寸头指挥官:
“抓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