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离开了，带着他那艘沉默的银色穿梭艇，回到了星空深处那庞大的母舰里。他留下了几份关于“源种”基础运用的加密资料，还有一个“限期二十四小时”的合作答复。
对接舱厚重的隔离门缓缓闭合，将外部星空与内部的凝重气氛彻底隔绝。
苏晚还僵在原地，脑子里像是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母亲可能还活着，“源种”是某种超级科技造物，一个强大的神秘组织邀请她离开……这一切太突然，太超现实。
沈澈第一个打破沉默，他拉着苏晚的胳膊，语气强硬：“走，先离开这儿。”他不信任那个林珩，更不信任那艘看起来就让人心里发毛的巨舰。
顾砚深和艾薇也没阻拦，只是示意守卫保持最高警戒。
四人回到了相对安全的指挥中心旁的小会议室。门一关，隔绝了外面劫后余生又添新愁的嘈杂。
“你怎么想？”顾砚深直接看向苏晚，目光锐利。他知道，最终的决定权，很大程度上在这个刚刚遭受了巨大信息冲击的女孩身上。
苏晚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沈澈就抢先一步，斩钉截铁：
“不能去！谁知道那帮家伙说的是真是假？万一是个套呢？把你骗过去，切片研究你那‘源种’，或者拿你当人质逼你妈现身怎么办？”他越想越觉得可能，语气也越发急躁。
苏晚被他吼得缩了一下，但随即一股莫名的烦躁也涌了上来。她不是傻子，这些风险她当然想过，可是……那是妈妈啊！是可能还活着的妈妈！
“那你说怎么办？”苏晚抬起头，眼圈还是红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倔强，“留在这里，‘花园’下次再来，我们挡得住吗？如果……如果他们真的能帮我控制‘源种’，如果真的有妈妈的消息呢？难道就因为害怕，连试一试都不肯吗？”
“试一试？拿什么试？拿你的命去试？”沈澈火气也上来了，“你妈当年为啥假死？为啥把你藏起来？不就是为了保护你！你现在自己送上门？”
“那难道就一辈子躲着吗？！”苏晚声音提高了八度，“‘源种’在我身上，麻烦就会一直找上来！这次是要塞，下次呢？下一次呢？我能躲到哪里去？我不想再连累别人了！”她想到了灰烬，想到了刚才差点被主炮轰成渣的恐惧。
“你……”沈澈被她噎住，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和微微发抖的身体，后面更难听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他知道她压力大，知道她害怕，可他更怕她出事。
“好了，别吵了。”顾砚深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他揉了揉眉心，显得也很疲惫，“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他看向苏晚，语气缓和了些：“苏晚，我理解你想找到母亲的心情。但是沈澈的担心也有道理。‘守望者’的出现太过巧合，目的也不完全清晰。我们需要更谨慎。”
他又看向沈澈：“你也冷静点。一味反对解决不了问题。如果‘守望者’真的有能力帮助我们，尤其是帮助苏晚控制她身上的力量，这对她，对要塞，都是好事。”
艾薇在一旁点头附和：“顾先生说得对。我们现在信息不足，需要更多判断依据。”她看向苏晚，“林珩留下的资料，你看得懂吗？有没有可能，从中找到一些验证他们说法真伪的线索？”
苏晚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情绪，点了点头：“我……我试试。”她拿出林珩给的那个小巧的存储装置，连接到会议室的终端上。
复杂的能量图谱和结构模型再次出现，伴随着林珩录制的简要说明。这一次，苏晚沉下心，结合自己之前对种子感应的模糊体会，仔细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她的眼神渐渐变了。许多之前如同隔雾看花的能力运用方式，在这些资料的指引下，竟然变得清晰起来！比如如何更精细地控制感知范围，如何区分不同性质的“能量气味”，甚至……如何主动引导种子内的暖流，进行初步的自我防护和微弱的影响外界？
她尝试着按照一个最简单的方法，集中精神，引导一丝种子的暖流汇聚到指尖。
一丝微不可察的、带着生机的翠绿色光芒，真的在她指尖萦绕了片刻！
虽然转瞬即逝，但她和旁边紧盯着她的三人都清楚地看到了！
“这……”艾薇惊讶地捂住了嘴。
顾砚深眼神一凝。
沈澈眉头皱得更紧，但没再说什么反对的话。这效果是实实在在的，做不了假。
苏晚自己也又惊又喜，但随即涌起的是更深的困惑。林珩给的资料，似乎……真的有用？而且是非常基础、非常正向的引导，没有任何陷阱或晦涩难懂的地方。
这让她对“守望者”的观感，复杂了几分。
“看来，他们至少在‘源种’的基础知识上，没有骗人。”顾砚深沉吟道，“但这不代表他们所有的意图都是好的。”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踱了几步，最终停下，做出了决断：
“这样，苏晚。我们不做非此即彼的选择。你可以先跟他们接触，进一步了解情况，学习控制‘源种’的方法。但是，我们有几个条件。”
“第一，你不能单独跟他们走。沈澈必须跟你一起去。”他看向沈澈，沈澈愣了一下，随即哼了一声，但没反对。
“第二，初次接触地点，不能是他们的主星。我们可以提议，在要塞附近选择一个中立区域，或者……就在他们的母舰上，但我们必须有相应的安全保障和通讯权限。”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这次接触是试探性的。如发发现任何不对劲，立刻终止，返回要塞。我们这里，永远是你的后盾。”
这个方案，既考虑了苏晚的需求和安危，也保留了足够的警惕和退路。
苏晚看着顾砚深，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这是目前最理智，也是对她最负责的安排。她点了点头：“好，我听你们的。”
沈澈虽然还是觉得冒险，但顾砚深把他也绑上了船，他反而没那么反对了。至少，他能亲自盯着。
“我去跟他们谈。”顾砚深说道，转身要去安排与林珩的通讯。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一个技术人员站在门口，脸色有些古怪。
“顾先生，艾薇主管……我们刚刚在复盘之前的战斗数据时，发现了一个……异常情况。”
“什么异常？”
“在‘花园’旗舰主炮发射前大概零点三秒，我们监测到了一段极其短暂、能量特征非常古怪的波动信号。它并非来自那艘银色巨舰，而是……来自我们要塞内部。信号源大致定位在……底层废弃能源枢纽附近。”
底层废弃能源枢纽？那不正是“回声”和沈澈、苏晚之前所在的位置吗？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那主炮的偏折，难道不全是“守望者”的功劳？要塞内部，还有别的力量插手了？
沈澈猛地看向苏晚，眼神惊疑不定。他想起了苏晚在主炮轰来前，那突然的抬头和失神，以及种子异常的灼热……
苏晚自己也懵了。她当时确实有种被指引的感觉，难道……
顾砚深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他扫过苏晚和沈澈，声音低沉：
“在接触‘守望者’之前，我们恐怕得先搞清楚……我们自己的要塞里，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