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缩在角落里,努力扮演着背景板,心里祈祷着这场“鸿门宴”能赶紧糊弄过去。他甚至开始琢磨,是不是可以假装肚子疼,提前开溜?反正他“病弱”的人设深入人心,拉肚子也是个不错的借口嘛!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三叔林墨堂精心安排的剧本,怎么可能让他这么轻易蒙混过关?
诗会进行了一阵子暖场,无非是主持人说几句场面话,几个急于表现的年轻才子抢先吟诵了几首或是辞藻华丽、或是无病呻吟的“佳作”,引来一片或真心或假意的喝彩。气氛渐渐热络起来,空气中那股子文人相轻、暗中较劲的味道也越来越浓。
就在林澈以为能继续苟下去的时候,一个略显尖锐、带着明显刻意拔高音调的声音,在水榭中响了起来,精准地打破了角落里的“宁静”。
“咦?那不是永嘉侯府的林澈林公子吗?”
声音来自那个被林澈暗中标记为“托儿一号”的张文才。他此刻站起身,脸上挂着一种夸张的、混合着“惊喜”和“仰慕”的表情,目光直勾勾地射向林澈所在的角落,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cue谁。
唰!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地聚焦到了那个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身影上。连上首几位原本在低声交谈的重臣和那位戴着面纱的公主殿下,也都微微侧目,看向了这边。
林澈心里骂了一句经典的国骂,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他暗吸一口气,脸上那点因为琢磨“提前开溜”而产生的细微活泛瞬间消失,重新被一种恰到好处的“茫然”和“虚弱”取代。他甚至还配合地、轻微地咳嗽了两声,用手帕(来福提前准备的,沾了点水显得更逼真)擦了擦并不存在的虚汗。
那张文才见成功吸引了全场注意,更加来劲了,他分开人群,朝着林澈的方向走了几步,脸上那虚伪的笑容堆得跟菊花似的,语气里的嘲讽几乎不加掩饰:
“林公子!久仰大名啊!今日得见,果然……呃,气度不凡!”他顿了顿,目光在林澈那“虚弱”的脸上扫过,故意加重了语气,“近日京城可都在传,说林公子您‘闭门苦读’,‘学问大进’,想必对今日这流觞园诗会,已是胸有成竹,备好了惊世佳作,就等着在此一鸣惊人了吧?”
他这话一出,水榭里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低笑声和窃窃私语。
“闭门苦读”?谁不知道林澈读的是账本和菜谱?
“学问大进”?怕是炸鸡的手艺大进吧!
“惊世佳作”?等着看他惊世骇俗地出丑还差不多!
这捧杀的手段,简单,粗暴,但极其有效。直接把林澈架在了火堆上,就等着看他怎么被烤糊。
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死死锁定在林澈身上,有看好戏的,有鄙夷的,有同情的(极少),还有来自上首那道清冷目光的……审视。
来福在旁边急得冷汗直冒,手都微微发抖。
林澈心里已经把张文才和林墨堂的祖宗十八代再次亲切问候了一遍,但面上,他却露出了一个更加“虚弱”甚至带着点“惶恐”的笑容,声音不大,却足够让附近的人听清:
“张……张公子说笑了。”他气息显得有些不匀,断断续续地说,“在下……资质鲁钝,所谓‘苦读’,不过是……胡乱翻些杂书,聊以自娱罢了,哪里……哪里敢说什么‘学问大进’?更别提……什么惊世之作了……张公子实在是……太过抬爱了……”
他这番示弱,姿态放得极低,完全符合他“病弱草包”的公众形象。按照常理,对方若是懂点人情世故,顺着台阶下,嘲讽两句也就完了。
但张文才是带着任务来的,岂会轻易放过他?
“林公子何必过谦!”张文才声音又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不依不饶的劲头,“谁不知道永嘉侯府诗书传家,林公子身为世子,定然是家学渊源,深藏不露!今日这良辰美景,贤才汇聚,林公子若是不露一手,岂不是让我等抱憾?也让这流觞园诗会,失色不少啊!”
他这话,直接把林澈的个人表现,拔高到了影响整个诗会档次的高度!更是隐隐用侯府的门风来施压!
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
林澈心里冷笑:这就图穷匕见了?非要逼老子当场拉……呃,作诗?
他抬起那双“虚弱”的眼睛,看了看一脸“殷切期待”的张文才,又环视了一圈周围那些或明或暗等着看他笑话的脸庞,最后,目光似乎不经意地,从上首那道戴着面纱的身影上掠过。
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也在看着他,平静,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
不能晕!
至少,不能现在晕!在这位面前,像个软脚虾一样晕过去,太他妈丢份了!
电光火石之间,林澈改变了策略。
他脸上那“惶恐”的神色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点无奈,又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坦然”?
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依旧不高,却清晰了许多:“张公子……如此盛情,倒叫在下……却之不恭了。”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啥意思?这是……答应了?他真敢接?
连张文才都有点意外,他预想中林澈应该会拼命推脱,然后他再步步紧逼,最终要么把林澈逼到失态,要么逼到他“晕倒”退场。怎么……这就答应了?
难道他真准备了什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林澈缓缓站起身(动作依旧带着点“虚弱”的摇晃),他整理了一下并不需要整理的衣袍,然后看向张文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
“只是……张公子也看到了,在下这身子骨,实在是经不起折腾。这作诗嘛,讲究个灵感和状态,强求不得。不如这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张文才那张写满错愕的脸上,慢悠悠地说道:
“既然张公子如此抬举,非要看在下‘献丑’,那不如……就请张公子先来一首,抛砖引玉,也好让在下……学习学习,酝酿酝酿?”
他把“献丑”和“学习”这几个字咬得格外清晰,脸上那表情,无辜中带着点狡黠。
你不是逼我吗.行啊!那你也别想闲着!要丢人,咱俩一起!你先来打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