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凌晨三点,李老师的书房还亮着灯。
老花镜滑到鼻尖,她盯着电脑屏幕上刚发送的采访终稿,指节抵着太阳穴轻轻揉了揉——方才记者追问“宴昭与宴晚的设计关系”时,她鬼使神差补了句“昭昭一直活在姐姐的影子里,却又渴望被看见”。
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极了十年前设计课上那个总缩在教室最后排的小姑娘。
宴昭总爱用樱花色铅笔在速写本边缘画小团花,画到一半又慌忙用橡皮擦掉,说“晚晚姐的设计比我大气多了”。
李老师摸出手机,想给宴晚发消息解释,指尖悬在对话框上,终究按下了电源键。
清晨七点,#李老师谈双生姐妹#的话题空降热搜第一。
宴晚的化妆镜前,林小蔓举着手机的手在抖:“晚姐你看,网友说昭小姐是被你掩盖的明珠,还有人翻出沈总的旧采访......”
“沈时烬说过‘她的眼睛像昭昭’。”宴晚对着镜子描唇线,口红尖在唇峰停了停,“这条热搜,有人推波助澜。”
后台的喧闹突然涌进来,记者举着话筒挤过安保线:“宴设计师,请问您如何看待李老师说宴昭小姐活在您的影子里?”
“晚姐......”林小蔓想拦,宴晚已经放下口红。
她站起身,银灰色高定礼服的裙摆扫过地面,像片蓄势待发的海。
镁光灯骤然亮起时,她指尖轻轻抚过胸口的红丝线火焰——那是她和昭昭共同的生日印记。
“我是宴昭的姐姐。”她的声音清冽如霜,“但她不是我。”
记者席炸开一片抽气声。
“十二岁那年,昭昭把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水彩笔塞给我,说’晚晚姐画得比我好‘;十七岁校赛,她把参赛名额让给我,在后台给我别头纱;二十岁她去米兰学设计,每个月寄来的手写信里,第一页永远是’晚晚姐的新系列我在杂志上看到了,好厉害‘。”宴晚喉结动了动,“她从未活在我的影子里。
是我这个姐姐,总在她的成全里,活成了更明亮的人。“
“那沈时烬先生将您视为替身的传闻......”
“我叫宴晚。”她打断提问,眼尾的碎钻在灯光下灼人,“是Yanw Studio的创始人。”
掌声如惊雷炸响。
林小蔓抹着眼泪去拉她的手,却触到一片冰凉——宴晚的掌心全是汗,指甲深深掐进掌纹里。
后台走廊的转角,沈时烬的西装裤脚沾着巴黎的晨露。
他攥着从酒店带来的头纱盒,指节泛白。
方才在秀场外听见宴晚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胸口。
直到保安说“后台只允许工作人员进入”,他才想起自己连张通行证都没有。
“沈先生?”林小蔓端着咖啡出来,看见他时瞳孔骤缩,“你不能进去。”
“我就说一句话。”沈时烬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求你。”
化妆间里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
宴晚正把母亲新寄来的中药包收进抽屉,听见外面的动静,动作顿住。
“告诉他,我不需要他的解释。”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划开空气。
沈时烬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墙。
头纱盒“啪”地掉在地上,象牙白的蕾丝滚了两滚,沾了些灰尘。
林小蔓蹲下去捡,瞥见盒底压着张照片——是三年前宴晚在医院照顾母亲的侧影,边角被摸得发毛。
“沈先生。”林小蔓把盒子递还给他,“有些话,说晚了就是刀。”
秀场的水晶灯在午夜十二点熄灭时,宴晚站在VIp休息室门口,看着里面推杯换盏的宾客。
香槟杯相撞的脆响里,有人提高声音:“听说沈总为了找替身,连双生姐妹都不放过?”
所有人的目光刷地扫过来。
宴晚垂眸看了眼手腕上的腕表——这是她用第一个高定系列的奖金买的,表盘里嵌着昭昭设计的樱花图腾。
她端起侍者托盘上的香槟,琥珀色酒液晃出细碎的光。
“感谢各位对我家庭的关注。”她的笑容像春天的风,“但比起我的妹妹是谁、我的过去和谁有关,我更希望,明天的头条是‘Yanw Studio的新系列重新定义高定美学’。”
玻璃杯底轻磕桌面,发出清越的响。
她转身时,耳坠上的碎钻扫过肩头,在身后投下一片星子般的光。
沈时烬回到酒店时,床头灯还亮着。
他瘫在沙发里,手机屏幕自动亮起,是助理发来的视频——宴晚在t台上谢幕,银灰色礼服被追光灯镀成银河,她捧着鲜花向观众致意,眼尾的泪痣在笑时微微扬起。
“你终于不再是她的影子了......”他对着屏幕呢喃,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可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手机突然震动,是巴黎时装周组委会的邮件:“恭喜Yanw Studio获得明日主秀场最中央展位。”沈时烬盯着“明日”两个字,窗外的天光正悄悄漫进房间。
他想起宴晚在后台说的“该让所有人看清,谁才是该站在光里的人”,突然站起身,西装都没换就冲出门去。
凌晨五点的巴黎街头,薄雾还未散去。
沈时烬站在Yanw Studio的玻璃幕墙外,看见里面有个身影在调整头纱。
那是宴晚,她踮脚去够最高处的灯位,发梢扫过新挂的秀场海报——上面用烫金字母写着“双生·光”。
他伸手去摸口袋里的头纱盒,却摸了个空。
低头一看,不知何时,盒盖开着,里面的头纱被风掀起一角,正轻轻拂过他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