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矿坑上空的浓烟，楚昭的脚步踩在焦黑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碎裂声。他没停，也没回头，只是把背上的萧沉月往上托了托。她的呼吸贴着他后颈，微弱但稳定。
前方就是北纬七号星矿的主坑口，深不见底，像一张吞天巨兽的嘴。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铁锈和腐土混合的气息，还有某种说不清的、像是电流短路后的焦味。
“小满……”他低声念了一句，没再说话。
脚下的地面忽然一软，紧接着轰然塌陷。楚昭反应极快，左手猛地将萧沉月甩向侧上方一块凸起岩台，自己却来不及闪避，整个人直坠而下。
尘土飞扬中，他稳住身形，落地时膝盖微屈卸力。抬头一看，萧沉月已经站在高处，银发垂落，眉心剑痕泛着淡淡金光。她朝他伸出手，没说话，但意思明白——你没事吧？
他冲她眨了下眼，摸了摸鼻尖，咧嘴一笑：“老样子，死不了。”
话音未落，四周雾气翻涌，九道灰影自地底裂缝腾空而起，盘旋成环。等雾散了些，才看清那是九颗狼头，共用一具庞大躯体，通体覆盖漆黑鳞毛，每颗头颅张口吐音，竟各自诵念不同经文。
《金刚经》低沉如钟，《道德经》缥缈似风，《孝经》悲切如哭，《礼记》庄重威严……八种声音交织缠绕，最后那一道却阴冷刺骨，正是《伪善心经》。
声浪一波波撞来，楚昭只觉脑仁发胀，像是有人拿锤子一下下敲打太阳穴。他咬牙，右手小指猛掐墨玉扳指，意识深处那块半透明蓝光面板瞬间浮现。
【调用：功德无量·净化领域】
金光自他体内扩散，如网铺开，硬生生抵住那些经文音波。空气里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被斩断，耳边嗡鸣稍减。
“装神弄鬼。”他冷笑，“读这么多书，就为了给自己披件人皮？”
九颗狼头齐齐转向他，其中一颗嘴角忽然咧开，露出一个熟悉到让他心头一震的笑容——那是一张他曾恨之入骨的脸。
校长。
地球时代的校长，那个贪污办学经费、逼死老师、最后栽赃给他导致车祸的男人。
“怎么？”那颗头颅慢悠悠开口，声音带着久违的虚伪温和，“不认识我了？当年那一撞，可是我亲手安排的。”
楚昭瞳孔骤缩，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你不是死了吗？新闻说你坠楼自杀！”
“死？”那颗头嗤笑一声，“我只是换了个世界继续活。你以为穿越是巧合？系统选中你，是因为我在另一端推了一把。我要看看，当年那个被我踩在脚下的学生，能不能爬起来——如果能，我就亲手再把你按进泥里。”
楚昭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甲掐进掌心。他想冲上去，想一拳砸烂这张脸，可理智还在拉缰绳。
这不是单纯的复仇，这是陷阱。
就在他迟疑刹那，一道银光自上方疾射而下。
萧沉月从岩台跃出，长剑未出鞘，仅凭剑意便划破空气，精准斩下那颗校长头颅。
头颅飞旋半圈，砸在地上，却没有血肉横飞，而是像干枯的树皮般炸成灰烬。一团银灰色金属物从中弹出，在空中悬停片刻，赫然是一枚残缺徽章——样式与之前屋顶所见如出一辙，正是007佩戴的那种。
萧沉月伸手去取，那徽章却突然震动，释放出一串密集数据流，直冲楚昭眉心。
他闷哼一声，识海剧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同时扎进神经。画面碎片般闪现：实验室爆炸、警报红光、一个穿制服的背影抱着孩子冲向传送门……
“滚！”他怒吼，龙魂之力自丹田爆发，强行封锁神识通道。
与此同时，他本能地尝试激活签到系统——每日零点自动刷新，换个地点就能触发。
可脑海一片死寂。
【提示：当前区域受高维规则屏蔽，无法签到】
“操。”他低骂一句，额头渗出冷汗。
萧沉月已挥剑斩断数据流，剑气余波震在徽章一角，崩开一道裂痕，露出内层刻纹——“t.m.A.-007\/副本认证”。
她盯着那行字，眼神冷得像冰。
“不止一个007。”她说。
楚昭缓缓站直身体，揉了揉太阳穴，刚才的愤怒渐渐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清醒的寒意。
“所以……我不是第一个。”他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他是来‘清理’我的。就像处理系统里的病毒一样。”
“那你就是异常项。”萧沉月走过来，站到他身边，剑尖指向矿洞深处，“但他们忘了，病毒也能进化。”
其余八颗狼头齐声咆哮，声浪掀起尘暴，黑色星矿毒雾从四面岩缝喷涌而出，迅速弥漫开来。雾气腐蚀地面，发出滋滋声响，连岩石都被啃出蜂窝状孔洞。
独孤绝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声音带着讥讽：“你们看到的，只是开始。这世界早就烂透了，谁掌控真相，谁就掌控未来。”
话音落下，他转身退入矿道深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只留下回荡的冷笑。
楚昭扶了扶左臂，那里又开始发麻，像是有蚂蚁顺着血管往心脏爬。昨夜龙魂反噬的伤没好利索，刚才强行调动系统又加重了负担。
“他不敢杀我。”他忽然说。
萧沉月侧头看他。
“要是真想灭口，刚才就有机会。但他选择了展示、揭露、刺激我。”楚昭冷笑，“说明我还活着更有用——可能是钥匙，可能是诱饵，也可能……是实验样本。”
萧沉月点头，蹲下身，剑尖轻轻划过地面，凝聚残留气息绘出一道简易符纹。符纹微光闪烁，指向最深的矿道。
“小满的气息还在下面。”她说，“而且，有数据流波动，频率不稳定，像是在挣扎。”
楚昭看了眼手中的墨玉扳指，系统依旧沉默。他知道，这片矿区被某种更高层级的力量锁死了，常规手段失效。
但无所谓。
他从来就不靠系统赢到最后。
“走。”他说，迈步向前。
两人并肩踏入幽暗矿道，脚步声被厚重的岩壁吞噬。头顶不时有碎石滑落，砸在肩头也不躲。越往里，空气越沉，呼吸都变得粘稠。
通道两侧开始出现奇怪的痕迹——墙上嵌着断裂的数据管线，地上散落着机械残肢，有些还连着人类的骨头。一只断手蜷缩在角落，指尖抠进地板缝隙，像是临死前拼命想爬出去。
楚昭停下，蹲下查看那只手。袖口破烂，露出一段皮肤，上面烙着编号：K-7-412。
“又是第七加工点的人？”他皱眉。
萧沉月走近，目光落在断手旁一块扭曲的金属片上。她用剑尖拨开灰尘，露出半个标志——莲花纹，中间裂开一道缝，像是被人刻意毁掉。
“伪君子世家。”她冷声道，“但他们在这里做的事，比人傀更糟。”
楚昭站起身，望向通道尽头。那里隐约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节奏紊乱，像是某种巨大装置即将失控。
“小满在里面。”他说，“不管他们想干什么，都不能让他们得逞。”
他抬脚继续前行，步伐坚定。萧沉月紧随其后，剑未出鞘，但周身气场已凝如实质。
矿道越来越窄，最后只能容一人通过。墙壁变得光滑，像是被高温熔过又冷却，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电路纹路。
突然，楚昭脚步一顿。
前方地面有一滩水渍，颜色偏深，靠近时能闻到淡淡的腥甜。
他蹲下，指尖沾了一点，捻了捻。
不是水。
是血。
还未完全凝固，温度尚存。
“刚留下的。”他说。
萧沉月立刻警觉，剑锋微转，护住两人侧翼。
楚昭盯着那滩血，脑海中闪过少女蹲在营地外，低头敲打废铁的模样。她抬头问他：“大哥哥，这个能修好吗？”
他说能。
现在，他必须做到。
“跟紧。”他低声道，握紧扳指，一步跨过血迹。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一座巨大的地下 cavern 展现在眼前。中央矗立着一台庞然机器，形似祭坛，表面布满接口，数十条数据缆如触手般垂落，连接着一个个悬浮的透明舱体。
每个舱体内都躺着一个人。
有的只剩半边身体，有的四肢全被替换为机械臂，还有一个舱体里，竟是个孩子——左眼闪烁着微弱红光。
小满。
她双眼紧闭，额头插着一根导管，正不断抽搐。机器屏幕闪烁，倒计时跳动：00:04:32……00:04:31……
楚昭瞳孔一缩，拔腿就要冲上去。
萧沉月却一把拽住他手腕。
“陷阱。”她盯着机器底部阴影处，声音压得很低，“你看那堆零件。”
楚昭眯眼望去。
一堆报废的机械残骸堆在机器下方，其中几块金属板反射出诡异光泽——那是微型引爆器的信号灯，正在规律闪烁。
还没等他反应，远处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
“聪明的女人。”独孤绝的声音悠悠响起，“可惜，聪明人往往活得最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