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盯着镜中那道模糊的影子，指尖仍贴在裂痕边缘。三息已过，影像再度浮现，青年开口，声音沙哑低沉，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
“你真的以为，”他缓缓道，“你能握住这把剑？”
话音未落，镜面轰然炸裂，碎片四散飞溅。一股黑气顺着裂缝喷涌而出，冲击之力令楚昭后退半步，右手机甲表面泛起细微震颤。
萧沉月立刻横剑挡在他身前，剑尖直指残镜。她没有回头，只低声问：“还能追吗？”
楚昭抬起左手，墨玉扳指微光一闪。系统界面掠过眼前：【检测到高危因果波动，来源偏移至皇城东区】。他闭了闭眼，顺着那股牵引感锁定了方向。
“能。”他说，“它在逃。”
两人跃出静室，夜风扑面。街道空无一人，唯有远处几盏宫灯在风中摇曳。他们沿着黑气逸散的轨迹疾行，脚步落在青石板上，几乎无声。
行至第三条巷口时，空气骤然变得滞重。楚昭停下脚步，右手小指轻轻摩挲扳指，意识接入签到系统——今日零点已过，签到地点自动切换为“伪君子世家核心区域”，奖励生成：【龙魂共鸣·佛龛残片】。
一道微光自虚空中落下，融入他右臂机甲。接触瞬间，整条手臂剧烈一震，金属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由内而外蔓延开来。
萧沉月察觉异样，侧头望来。
“不是攻击。”楚昭低声道，“是经文。”
那些字迹排列有序，笔画扭曲却有规律，正是《伪善心经》全文。文字如水流般在金属表面缓缓游走，仿佛在传递某种信息。
他咬牙稳住神识，察觉这些经文并非单纯烙印，而是携带着强烈的压抑感，宛如一道被强行封存的求救信号。
“他在用佛器压制自己。”楚昭沉声道，“但压不住了。”
萧沉月不再迟疑，抬手划地，剑气凝成环形阵列。空气中的扰动被具象为一圈圈涟漪，指向东南方一座独立院落。
“那边。”
他们加快步伐，片刻后抵达目标建筑外。门匾上书“慎思堂”三字，乃独孤绝平日处理家事之所。此刻门户紧闭，檐角铜铃静静垂落，毫无声息。
楚昭靠上前，装作体力不支般扶住门框喘息。他刻意紊乱气息，心跳节奏错乱，整个人显得虚弱不堪。机关感应到这种内外不符的状态，误判其为“伪善之体”，外层机械锁“咔”地一声弹开。
第二道禁制随即启动，心魔共鸣阵浮现眼前。无形压力压向胸口，试图探测内心真实念头。
楚昭神色不动，脑海中闪过昨日签到所得的一段记忆画面——赛博佛寺中，住持敲击木鱼，电子音诵经。他模仿那种空洞节奏，在意识中默念无关语句，成功干扰了探测。
门缝开启。
他闪身而入，萧沉月则绕至窗侧，一掌拍碎窗纸，翻身跃进。
屋内陈设简洁，唯有一座佛龛立于正墙之下。此刻佛龛已裂，底座翻转，露出内部凹槽。莲纹雕刻精致，线条向中心收缩，与贪狼卫统领头颅上的印记完全一致。
楚昭走近，伸手触碰底座。一股阴寒之力顺指尖窜入体内，龙魂机甲自动反应，将黑气吸入右臂。经文再次浮现，比先前更加密集。
“这不是镇压装置。”他说，“是双向通道。他一边用佛龛压制邪气，一边也在收集外界恶念反哺自身。”
萧沉月蹲下身，剑尖轻点地面残留的香灰。她忽然抬头：“这里有魂力残留。”
楚昭点头：“皇子的。”
话音刚落，右臂机甲猛然一颤，《伪善心经》最后一行字浮现完毕，随即开始倒流，如同回放一般重新排列组合。最终定格为一个方位标记——养心阁。
那是皇帝休养之所，也是独孤绝极少踏足的地方。
“他在那里补印。”楚昭说，“用皇子魂魄修补私印。”
萧沉月站起身，手中长剑仍未归鞘。她望向窗外，远处宫殿轮廓隐现，灯火稀疏。
“为什么选那里？”
“因为最安全。”楚昭收回右手，机甲表面经文暂时隐去，“所有人都以为他避嫌不会去，反而成了藏身之地。”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血痕仍在发烫。刚才签到获得的佛龛残片还在与机甲融合，隐隐传来共鸣。那种感觉很奇怪，不像是敌对，更像是……同源。
他皱眉。
龙魂是穿越时觉醒的力量，源自系统绑定。而《伪善心经》是独孤绝自幼修炼的功法，两者本不该有关联。
可现在，它们在机甲上产生了共振。
“你在想什么？”萧沉月察觉他的停顿。
“我在想，”楚昭缓缓开口，“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来。”
萧沉月未语，只是将剑尖转向门口。
楚昭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房门。他知道不能再等。佛龛崩解意味着压制失效，一旦独孤绝完成私印修复，整个皇城的地脉都将被逆转。
他们穿过回廊，避开巡逻侍卫，一路潜行至养心阁外围。这座偏殿比想象中安静，连守卫都少了许多。
楚昭贴墙靠近，右手小指再次轻触扳指。签到空间微微震动，释放出一丝稳定场域，抵消了周围可能存在的探测阵法。
萧沉月跟在他左侧，剑尖垂地，随时准备出手。
就在他们即将翻越矮墙时，阁内传出一声闷响，像是骨头错位的声音。紧接着，一道压抑的痛哼从窗缝透出。
楚昭眼神一凛。
是独孤绝。
他正跪坐在内室中央，双手捏合一块半透明的魂魄碎片，缓缓嵌入一枚破碎的私印之中。那枚印章通体漆黑，边缘布满裂痕，唯有中心一点金光未灭。
而在他背后，供桌上原本摆放的佛龛也已炸裂，莲花底座翻转朝天，与书房那一尊如出一辙。
楚昭终于明白。
不止一处佛龛。
独孤绝在多处布置了镇压点，全是为了控制体内不断滋生的邪气。而现在，随着封印松动，他不得不亲自修补核心印记，否则便会彻底失控。
“他在赌。”萧沉月低声道，“用皇子魂魄续命，换取时间完成仪式。”
楚昭盯着那枚私印，忽然想起血诏上的八个字：“龙魂出，帝星陨，天命归于独孤氏。”
原来不是预言。
是计划。
他握紧拳头，机甲表面经文再次浮现，这一次，竟与私印上的裂痕走向完全吻合。
同源共鸣再次袭来。
这次更清晰，像是某种召唤。
他猛地甩手，强行切断连接。不能再靠近了，再近一步，可能会触发未知机制。
萧沉月看出他的异常：“你还撑得住？”
“没问题。”楚昭压低声音，“但现在不能硬闯。他一旦察觉我们，会立刻引爆所有佛龛，引发地脉暴动。”
“那就让他继续修。”萧沉月抬剑，在空中划出一道虚形轮廓。剑意凝聚，竟是完整复刻了佛龛的结构。
楚昭立刻明白她的意图。
她要模拟原装置，引动黑气回流。
他退后一步，让出空间。萧沉月闭眼，剑尖缓缓移动，每一笔都精准无比。当最后一道弧线闭合，空气中骤然生出一股吸力。
养心阁内的黑气开始躁动。
第一缕从窗缝溢出，直奔虚形佛龛而来。接着是第二缕、第三缕……越来越多，仿佛被强行抽离。
阁内传来一声剧痛的嘶吼。
独孤绝猛然抬头，双眼赤红，嘴角溢血。他死死盯着空中那道剑意佛龛，仿佛看到了最不愿见到的东西。
“你们……”他咬牙切齿，“竟敢动它！”
话音未落，手中私印剧烈震颤，魂魄碎片崩裂一角。他脸色骤白，急忙用手按住，却无法阻止能量流失。
楚昭趁机锁定方位，记下他所在位置的具体坐标。这个点，就是接下来必须突破的核心。
萧沉月维持剑形不动，额角渗出汗珠。这种程度的虚空构型极耗心神，但她没有停下。
黑气持续回流，佛龛虚影越来越清晰，甚至泛起淡淡金光。
独孤绝单膝跪地，一手撑地，一手紧握私印。他的呼吸沉重，声音却异常冷静：“我不是你们口中的恶……我只是不想被抹去。”
楚昭站在墙外阴影里，听清了这句话。
他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抬起右手，看着机甲表面尚未完全消失的经文。
那些字，还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