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脚步一顿,脸瞬间沉下来,语气里满是怒气:“果真是你搞的鬼!”
恋儿把树枝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上的灰,慢悠悠站起身,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二少爷这话咋说的?我就是个丫鬟,哪敢在二姨太的茶里动手脚?许是盐巴自己想跟你们亲近,才往茶杯里跑呢——跟我可没关系。”
“你这丫头片子,别给脸不要脸!”狗子盯着恋儿,抬手就要打她。
“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恋儿眼神一冷,声音也沉了下来,“我立马就去找老太太,把你上次帮着二姨太合计许婚、今个又来商量害人的事,全抖出来!”
狗子心虚得厉害,抬起的拳头在她面前晃了晃,又垂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恋儿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低却字字清楚:“我只是提醒二少爷,有些事能做,有些事做不得。上次你和二姨太做的坏事没成,这次您又来,怕是又要琢磨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她顿了顿,眼神里满是警告:“二少爷要是识相,就别再往二姨太屋里凑,也别想那些歪心思。不然下次,可就不只是茶里多把盐这么简单了——到时候闹到老太太跟前,谁脸上都不好看。”
狗子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想发作又抓不到把柄——总不能跟个丫鬟当众吵起来,传出去丢的是他陈家二少的脸。他只能咬着牙撂下句“你等着”,甩袖快步走了,连头都没敢回,脚步慌乱得像是在逃。
恋儿看着他的背影,轻轻舒了口气,又坐回台阶上——这敲打虽轻,却也算给二姨太和狗子提了个醒。往后他们再想做手脚,总得掂量掂量,不敢这么肆无忌惮了。
“我得赶紧跟小姐说说去,狗子进宅,准没好事。”
次日,天刚蒙蒙亮,东跨院的门就被轻轻叩了两下。小红披着衣裳开门,见是狗子缩着脖子站在廊下,手里揣着个油布包,霜气沾了他一肩膀。
“哥和嫂子都醒了吗?”狗子压低声音,眼睛向院里扫了一下,他知道陈先如这几日新官上任三把火,为了商会的事,天不亮就要去会所,此刻多半还在院里。
小红也不说话,只管点点头头就算回答了。
“快去,告诉我二嫂就说我来了。不许让我哥知道,要悄悄的说,事情办砸了,饶不了你。”
小红点头,狗子跟在她后面。到了门前,小红进去,他一闪身躲在一根廊柱后,听着里面的动静。不大功夫,就听屋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干呕声,接着是陈一曼虚弱的呻吟:“先如……我难受……”
陈先如的声音:“怎么吐得更厉害了?我去让厨房炖点姜茶?”
“没用的……前几日喝了姐姐的酸梅汤,倒压下去些……”
陈先如看了看衣兜里的怀表“咔哒”响了一声——再不走就要误了卯时的会议。他看向小红:“去那院跟少奶奶说一声,让恋儿送碗酸梅汤来,快去!” 又回头摸了摸陈一曼的额头,“我办完了事就回来,你好好躺着。”
等陈先如走出了月亮门,狗子立刻从廊柱后钻出来,溜进屋内,陈一曼坐起身,刚才那点虚弱早没了,只剩眼底的算计:“东西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狗子又凑到陈一曼跟前:“嫂子,那丫头昨儿好像瞧出点啥,要是她不肯进门咋办?”
“她不敢不来。 这是你哥亲口吩咐的,她一个丫鬟敢推?再说,她就算有防备,还能防备‘给主子送汤’的由头?”
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恋儿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些:“小红在吗?二姨太要的酸梅汤,我送来了。” 她手里端着汤碗,指尖攥得发白——昨儿跟小姐说过要防着二姨太做文章,今早一听说要给二姨太送汤,心里就打鼓,特意走得慢,还让小丫鬟在院外等着,要是一会没出来就去报信。
陈一曼立刻往床边一倒,捂着心口干呕起来,声音大得刚好能让院外听见。狗子赶紧躲进屏风后,手心的汗把油布包的边角都浸湿了。
恋儿很快来到了门口,她没有迈进来,带着着几分犹豫,向里面再次说道:“二姨太好些了吗?小姐让我送酸梅汤来了。”
小红迎出来,脸上带着几分不自然的急色:“恋儿姑娘快进来,我家小姐吐得厉害,你把汤放外屋就走,别扰着她歇息。”
恋儿点点头,抬脚进门时特意扫了眼屋子,心里的警惕丝毫未减脚步放得极轻,汤碗端得稳稳的,就怕出岔子。可刚走到外屋桌前,屏风后突然蹿出个人影,正是狗子:“哟,恋儿姑娘来得真快!”
恋儿没料到突然会出现这么一个人, “哎呀”一声,身子一哆嗦, 她手里的茶盏“哐当”晃了起来,一碗酸梅汤一下子泼了出去,不偏不倚溅在门口条案上的紫檀观音像上,狗子趁恋儿慌乱之际,立即将准 备好的锅底灰往碗里胡乱撒了一把,又迅速在观音的莲座上抹出几道灰黑的印子,像块洗不掉的疤。
然后又忙做慌乱状帮恋儿擦她身上被溅到的汤水,想将布偶人放进恋儿的身上,可恋儿身上没有可放东西的空隙。
这时陈一曼扶着腰从内屋出来,一眼就瞥见观音像上的污渍,脸色骤变:“我的菩萨!这是怎么了?谁让你这么毛手毛脚的!”
狗子立刻指着恋儿:“嫂子您看!我刚跟她打招呼,她就慌慌张张撞过来,汤全泼菩萨身上了!这要是冲撞了菩萨,影响了您肚子里的孩子可咋整?”
恋儿的目光落在观音像上——酸梅汤顺着紫檀木的纹路往下淌,在莲座上积了一小滩,可那滩水渍里,竟混着些黑灰色的渣子,像是灶底刮下来的锅底灰——这酸梅汤里哪来的锅底灰?
这一刻,恋儿知道自己千防万防还是中了计。
恋儿又急又气,满脸通红,指着陈一曼和狗子:“原来,你们故意设计害我!”
“故意?”陈一曼冷笑一声,步步逼近,“我看你是心里有鬼,见不得这尊护着我肚子里孩子的菩萨吧?”
恋儿往后退了半步,刚要开口辩解,站在一旁的狗子突然往前凑了凑—— 暗中推了恋儿一把,“哎哟!你俩别吵啊!”
狗子嘴里嚷嚷着,另一只手飞快从袖袋里掏——指尖刚碰到布偶人,就疼得“嘶”了一声。可他顾不上疼,攥着小人往恋儿衣襟上一贴——那用粗布缝的歪扭的布偶人没了手的遮挡,“啪嗒”一声从恋儿身前掉下来,滚在青砖地上。
针尾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布偶人胸口扎着的红线还缠在上面,一眼就能瞧见。
“你看!你看!”狗子立刻指着地上的布偶人,声音拔高了八度,“这东西怎么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你果然是来害二姨太肚子里的孩子的!”
陈一曼也“惊”得捂住嘴,往后退了两步,眼眶瞬间红了:臭丫头,你怎么能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这菩萨护着我腹中孩儿,你泼脏水还不够,还要用针扎小人咒我们母子……”
恋儿此时神情有些慌乱,却猛地想起谢兰?平时的嘱咐:“遇事别急,沉住气,看清楚周围的人。” 她强压着慌,扫了眼狗子躲闪的眼神,又看了看陈一曼嘴角那抹藏不住的得意,忽然定了定神:“二姨太,这小人不是我的。还有这酸梅汤——” 她指着碗里剩下的酸梅汤,“您瞧,汤里的黑灰沉在底,碗边也有,倒像是有人刚刚撒进去的。”
陈一曼脸色一僵:“你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