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摸黑往电厂跑，小七始终领先两三步。
月光下它尾巴尖的毛泛着银光，像个小指南针。
路过废弃岗亭时，我看见墙上贴着张褪色海报——“tS-7科研基地欢迎您”，海报上的七瓣花标志还在往下滴蓝色黏液。
“活的蓝雪……”想起萧烬的话，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妈拽着我蹲下。前方铁丝网缺口处，两个穿防护服的人推着运货小车。车上蒙着布，布角露出几根金属管，管口沾着同样的蓝色黏液。
小七的绿眼睛在黑暗里眯成细线，它轻轻“喵”了声，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然后慢慢趴低身子，肚皮贴地往前挪。
“学它！”老妈拽着我往草丛里钻。
我们屏息靠近铁丝网时，运货小车突然“咯吱”停下。
一个防护服掀开蒙布，底下是整整齐齐的一排机械狗，关节处全闪着紫光。
“第二批实验体准备完毕。”防护服对着通讯器说，“七瓣花系统已激活，等待蓝雪样本融合。”
小七的尾巴突然绷直了。它扭头看我，绿眼睛在月光下亮得吓人。
然后，它慢慢抬起右爪，在空中画了个“7”。
一声诡异的“咕嘟”声从电厂深处传来，像有什么东西在巨大的容器里翻腾。
通风口喷出的蓝烟开始变浓，在月光下凝成七瓣花的形状。
老妈的手死死攥着我胳膊：“看见没？那烟会自己变形……”她声音发抖，“阿烬说的没错，这鬼东西真是活的。”
小七噌的一下窜了出去，黑毛融入夜色。
几秒后，远处传来金属碰撞声。两个防护服立刻转身往声源处跑。
运货小车孤零零地停在铁丝网边，蒙布被风吹开一角。
蓝色黏液顺着车轱辘往下滴，落地时居然像有生命似的，朝着我们藏身的方向蜿蜒爬行。
“卧槽这玩意儿会动！”
我往后一蹦，鞋底差点踩到那滩蓝色黏液。它爬得不算快，但路线笔直，活像装了导航似的朝我们脚边蠕动。
老妈一把扯下背包带上的钢圈，“啪”地甩过去。
钢圈刚沾到黏液表面，立刻“滋啦”冒起白烟。
黏液跟触电似的缩成一团，在地上留下个焦黑的印子，闻着像烧糊的海带。
小七突然“喵嗷”惨叫，我扭头一看，这祖宗尾巴尖不知什么时候沾了滴黏液，毛瞬间结满白霜。
它疯狂甩着尾巴，把冰碴子甩得满天飞。
“别动！”
老妈眼疾手快，抡起不锈钢保温杯往猫尾巴上一磕。
霜碎了，小七的尾巴毛秃了一小块，就像被狗啃过的扫把。
远处又传来“咔嗒”声，这下，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听动静至少五六只机械狗正往这边赶，老妈正要拽我们往电厂冲，我裤脚突然一沉。
小七死死咬着我的牛仔裤，爪子往反方向指。
顺着看过去，两百米外有栋居民楼亮着微光，窗口人影晃动。
“现在去啥居民楼啊？”我急得直跺脚。
老妈“咦”了一声，她手机从兜里自己蹦出来了，屏幕亮起，上头闪着血红的数字：49……48……47……
“见鬼了？”
我摸出自己的手机，同样亮着倒计时。
老赵的老年机更是直接外放出电子音来：“地磁异常预警，剩余可用时间47分36秒——”
碎成蜘蛛网的橱窗玻璃上，萧烬的投影闪现。
这回连古风造型都维持不住了，白衣变成满屏雪花点里的色块，声音断断续续：“地磁紊乱……两小时……抓紧……”
投影“刺啦”一声消失，老妈一巴掌拍在钢圈上，金属圈跟抽风似的转起来，最后歪歪斜斜地指向电厂方向。
“磁场乱了。”老妈分析道，“怪不得电子设备都能用了。”
小七又窜上我肩膀，秃尾巴啪啪地抽我脸。
它爪子指向居民楼，又指指我手机，最后做了个扒拉的动作。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它说下载？”老赵却开窍了，“居民楼里有人在传资料！”
老妈当机立断：“分头！我去电厂，你们……”
“轰！”
地面爆发震动，电厂方向腾起蓝色烟柱，在空中扭曲成七瓣花的形状。
我们仨齐刷刷地打了个寒颤：那朵“花”分明在朝这边“看”。
黏液开始集体暴动，之前缩回去的蓝浆像听到召唤似的，从各个缝隙里涌出来，眨眼间汇成巴掌宽的小溪流。
最近的一股离我鞋尖只有十公分，所过之处的水泥地“滋滋”冒泡。
“上钢管！”
老妈从废墟堆里抽出根生锈的水管，往地上一横。
黏液碰到金属立刻分流，但很快就有新的从侧面绕过来。
小七从我肩上跳下去，叼着钢圈往黏液里扔。
钢圈刚落下去，附近三滩黏液同时后缩。
这祖宗像是来劲了，又连续推过去三个钢圈，硬是在黏液潮里搭出条临时小路。
“走走走！”
老妈带头踩上钢圈。我第二个，老赵断后。
小七在钢圈之间灵活跳跃，秃尾巴高高翘着保持平衡。
离居民楼还有五十米时，我手机里响起刺耳的提示音。低头一看，倒计时变成了30……29……28……
“加速！”
老妈直接抡起水管当撑杆，一跃跳过最后几滩黏液。
我学着她的动作，但落地时差点崴了脚。
老赵更惨，工作服下摆沾到黏液，瞬间蚀出几个洞。
居民楼铁门虚掩着，我刚推开条缝，就被里头的景象震住了——
二十多个街坊忙着拆家电，几个小孩在玩具车上疯狂蹬踏板，带动发电机给一排手机充电。
“新新！”王婶从洗衣机壳子里探出头，“快来！全城都在抢这两小时！”
张阿姨蹲在冰箱门前，用夹子往金属面板上贴手机：“我家冰箱导电性最好！”
她抬头看见我们，压低声音说，“你们刚从电厂过来？那蓝烟……”
老妈直接拽过她手里的充电线，把自己的手机插上去：“长话短说，谁在传资料？”
角落里突然传来“刺啦”的声音，那台贴着“报废”标签的老电视自动开机了，萧烬的投影在雪花点里艰难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