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出随身带的那个盆，盆底的刻痕和车厢中央的凹槽完全吻合。
鬼使神差地，我把盆放了进去。
盆与凹槽接触的瞬间，一阵温热从指尖传来。我猛地缩回手，看见盆壁内侧渐渐浮现出细密的水珠。
天！这玩意儿在自发加热！
“这怎么可能！”
我把盆扣在救护车铁皮上做实验，十分钟后，盆覆盖的区域完全没有结霜，而周围已经是白茫茫一片。
小七忽然从车上跳下，叼来半截蜡烛。
我灵机一动，把三个盆叠套在一起，最里面放上点燃的蜡烛。
不到五分钟，这个简易装置周围的温度计竟然升到了零下七度。
“升温八度。”
我记在哥哥的笔记本上，手指冻得发僵，也继续写着：
“要是多几个盆……”
远处加油站的爆炸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火光中，几个人影在厮打，其中一个抡起加油枪砸向对方脑袋。
更可怕的是加油站外围，十几条流浪狗形成个包围圈，它们不再摇尾乞食，而是龇着牙，像狼群一样等待人类两败俱伤。
我浑身发抖，不知是冷还是怕，这座熟悉的城市已经变得陌生。
回仓库的路上，宁港市像被按下了静音键，四处安静得邪恶。
便利店橱窗里，老板在和戴口罩的男人低声交谈。我贴着墙根走过，断断续续听见：
“是……女作家……囤了不少物资……”
小七的耳朵动了动，就窜进便利店后的垃圾堆里，叼出个东西扔在我脚边——tS-7的物资调拨单，上面清晰地列着：“不锈钢实验盆x200，优先供应7区”。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
7区，7号盆，小七的名字……这绝不是巧合。
还有那个不锈钢盆，需要这么多吗？
我大概也知道了它的用途。
半夜，我在仓库里摆弄盆阵取暖时睡着了。
檀香的味道引我入梦，萧烬站在冰雕丛中，古装下摆结满霜花。
他手指轻抚过我带来的不锈钢盆边缘，盆壁立刻变得透明，露出里面流转的蓝色光点。
“一盆一世界。”
他呵出的白气在空中凝成古老的卦象。
“你兄长以毕生所学，铸此……”
梦突然中断。
我惊醒发现仓库温度又降了，而那个7号盆正紧紧贴在我心口，散发着不正常的温热。
盆底刻痕处，一滴我的血珠正在被慢慢吸收，就像那天一样。
那这些血……我在睡梦中如何碰伤了自己？
我一无所知。
窗外，宁港市的第一场黑雪开始飘落。
清晨，宁港市的社交媒体就炸开了锅。
#黑雪#的词条后面跟着一个血红色的字。
网友@末日美学爱好者发了一张黑雪覆盖教堂尖顶的照片，配文：“哥特式浪漫，葬送一个时代。”
底下最高赞评论是：“1999年世界末日没来，这次终于赶上了。”
我划着手机，窗外飘落的黑雪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小七蹲在窗台，爪子拨弄着一只冻僵的麻雀。
整条街的树梢下都散落着这种小尸体，像被撒了一地黑芝麻。
“王记早餐”的雨棚被冰柱刺穿了。
昨夜爆裂的水管在屋檐下结成三米长的冰锥，现在正滴着黑色的水。
老板娘拿着菜刀砍冰柱，刀刃崩出好几个缺口。
“这什么鬼天气！”
她朝我抱怨，呼出的白气里带着蒜味。
“面还没发起来就冻成石头了。”
我默默递过去两个不锈钢盆，说：“扣在面团上，能保温。”
她将信将疑地试了试，十分钟后惊叫起来：“神了！盆底下居然有水汽！”
我没告诉她，盆底刻着的“tS-7-04”编号正在慢慢吸收面团的热量。
小区绿化带里，三只流浪狗挤在一个倒扣的不锈钢盆下取暖。
我心中一软，打算往旁边放第二盆，小七突然冲过来把盆掀翻，还对着空气哈气。
那里飘着几不可见的蓝色粉尘，和林妍指甲上的荧光粉是一样的。
“好好，不救狗了。”
我妥协地后退，小七却叼住我裤脚，示意我看向树丛深处。
我朝着黑猫指示的方向前行，走了一段路后就找到了那里。
五只花盆倒扣在墙角，形成个微型庇护所。
最中间那个躺着只奄奄一息的玳瑁猫，身边堆着死老鼠，明显是其他猫送来的“储备粮”。
啊？
“它们……自己学会了用盆？”我震惊地看向小七。
它骄傲地昂起头，左耳的缺口在阳光下像个勋章。
“你们猫猫族是真聪明啊！”我忍不住在它嘟起的脸颊亲了一口。
今天的行程仍旧得去药店，现在各大药店每日的药品都是限量的，不过我买的某些药普通人不懂，相对来说没那么难买。
药店门口排着长队。
穿貂皮的大妈一把推开抱孩子的妇女，大声嚷嚷道：
“先给我拿退烧针！我儿子是公务员！”
柜台后的老板眼神闪烁，给每支注射器贴上手写标签。
我瞥见垃圾桶里成堆的生理盐水包装，现实版挂羊头卖狗肉，他不过是在卖盐水。
“两百一支，现金。”
他擦着汗对我说：
“要几支？”
小七跳上柜台，一爪子拍翻药盒。
掉出的注射器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在媒体的有效宣传下，大众都对这种蓝色怪异的东西产生了恐惧，总结成两个字：瘟疫。
人群瞬间安静，接着爆发出怒骂。
老板慌忙拉下卷帘门，我趁机溜走，背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深夜，我抱着7号盆记录实验数据：
单盆贴身1小时，体温提升0.3c
三盆套叠+蜡烛，室内温差达8.2c
盆底编号吸收热量速度：7号＞4号＞2号
小七蜷在盆阵中央打呼噜，毛茸茸的肚子一起一伏。
我摸着它温暖的皮毛，想起一些我曾忘记的，在哥哥失踪前说的话：
“如果小七特别亲近某个盆，一定要记下来。”
也难怪我不记得了，在当时我只当作是哥哥对流浪猫的宠溺，把盆给猫当窝或是玩具用。
窗外，第二轮黑雪开始飘落。这次雪片更大，像无数黑色羽毛覆盖着整座宁港市。
某栋大楼的霓虹灯牌短路了，闪烁着最后的信息：
【天气异常 提醒市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