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王巡游”的狂欢余波,如同奔涌的潮水,狠狠冲刷着青云宗摇摇欲坠的堤岸,将最后一丝试图维持的庄严与秩序彻底拍碎。震耳欲聋的“瓜王”欢呼声犹在耳畔回荡,映衬得擂台上的颁奖仪式如同一场拙劣而寂寞的独角戏。
药王谷长老意犹未尽地驾驭着翠绿青龙,在一众狂热的目光中,大笑着落回秃鹫坡,珍而重之地捧着他那九十五万“天价”购得的宝贝瓜王,自顾自研究去了,全然不管自己方才一手导演的“喧宾夺主”引发了何等后果。
演武场中,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象征荣誉的青铜钟声早已被欢呼淹没,此刻余音散尽,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擂台边缘,那尊石甲猬冰雕散发着森然寒气,无声地嘲笑着一切。叶辰拄着剑,身形微微摇晃,鬓角灰白,脸上血污未干,散乱的发丝下,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仿佛要将擂台瞪穿。那滔天的怨毒和屈辱几乎要化为实质将他吞噬,颁奖?此刻对他而言,无异于公开处刑。
端捧着青玉奖盘的那位外门长老——清虚真人,更是如坐针毡。他道号清虚,平日里也是个清净修持之人,何曾经历过这等荒唐场面?奖盘中的丹药、法器原本灵光熠熠,此刻在他手中却觉得烫手无比,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台下那些尚未完全从“瓜王”狂热中回过神来的目光,扫过奖盘时,竟带着几分…怜悯和不在意?
就在这无比僵持、几乎凝固的时刻——
一群原本在观众席后排、因为“瓜王巡游”而激动得面颊绯红的女修,目光偶然从那巡游的青龙身上收回,不经意间扫过了颁奖台。她们的注意力,瞬间被奖盘中一件东西吸引了。
那并非什么攻击法宝或珍贵丹药,而是一支用暖玉雕琢而成、内置精巧阵法的…玉容膏试用装。这是青云宗为了彰显宗门底蕴、吸引女性修士和交好某些世家而特意添上的彩头,本身价值不算最高,却设计得极为精美。
若在平时,这玉容膏虽引人注目,却也未必能掀起太大波澜。
但此刻,时机太过巧妙。
刚刚经历了“百鸟朝膳”那蕴灵生机洗礼的感官,尚未完全平复;又被“瓜王巡游”的生机光雨沐浴了一番;再加上连日来玄记玉容膏那“能打”的口碑早已悄然传开…
其中一位胆大的女修,眼睛猛地一亮,仿佛发现了什么绝世珍宝,竟完全不顾场合,指着那奖盘,失声惊呼:
“快看!是玉容膏!宗门奖赐里也有这个!”
“咦?看着和玄记的有点像,但盒子好像没玄记的精致啊?”
“玄记的玉容膏效果才好呢!我用了三天,感觉皮肤都水润了!”
“是啊是啊!而且听说今天玄记搞限定活动,买玉容膏赠送一小株‘寒域雪魄’的幼苗呢!那可是能散发寒气滋养肌肤的好东西!”
“寒域雪魄?是那个能形成小范围寒气领域的灵植?”
“天啊!赠送?玄记太大方了!”
“限定活动?今天?什么时候结束?”
“不知道啊!快去看看吧!去晚了就没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群女修的惊呼和议论,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在周围女性修士中引发了连锁反应!对美容养颜、对珍稀灵植的渴望,瞬间压过了对颁奖仪式最后的一丝关注!
呼啦一下!
足足有二三十位来自各宗门、各世家的女修,竟完全不顾现场肃穆(或者说尴尬)的气氛,如同潮水般涌向了颁奖台,瞬间将措手不及的清虚真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清虚真人!请问宗门的玉容膏是何配方?效果比之玄记如何?”
“真人!玄记今日限定赠送雪魄花,可是真的?”
“宗门能否也多给些实惠?”
“真人…”
莺声燕语,香风扑面,瞬间将清虚真人淹没。他手里还端着沉重的奖盘,被围在中间,进退不得,解释不是,不解释也不是,一张老脸涨得通红,额角冷汗涔涔。他平日里钻研道法,何曾应付过这等阵仗?
台上的叶辰看着这更加荒唐的一幕,看着自己最后的颁奖时刻竟然被一群女人和那该死的“玉容膏”搅得更加不堪,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又是一口逆血涌上,眼前阵阵发黑。
台下,阴鸷执事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简直是扭曲!他猛地对几个执法弟子使眼色,让他们去驱散人群,维持秩序!
然而,就在执法弟子硬着头皮想要上前时——
被围在核心、窘迫万分的清虚真人,听着耳边叽叽喳喳全是关于“玄记玉容膏”、“寒域雪魄”、“限定赠送”的追问,对比着手中这“无人问津”的宗门奖赐,再回想起连日来玄记层出不穷的神奇手段、药王谷长老的失态、乃至刚才那震撼人心的“瓜王巡游”…
一种莫名的、积压已久的、对宗门此次大比种种不堪的失望与 frustration,混合着此刻极致的尴尬与一丝对那“寒域雪魄”的好奇,突然冲垮了他固有的恪守!
罢了!这烂摊子!谁爱收拾谁收拾去!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竟将手中的青玉奖盘往旁边一个执法弟子怀里猛地一塞!
那弟子猝不及防,手忙脚乱地接住奖盘,一脸愕然。
“诸位道友!” 清虚真人朗声开口,声音竟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玄记之物是否神奇,老夫亦不知晓!尔等若想知道,何不随老夫一同前去…看个究竟!”
话音未落,他竟不顾身后叶辰那杀人的目光和阴鸷执事惊愕的表情,周身遁光亮起,化作一道青虹,并非飞向宗门深处,而是直接朝着对面秃鹫坡——玄记摊位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竟…撂下颁奖的差事,扔下冠军和奖盘,直接跑了?!跑去玄记验证玉容膏和那限定赠送的雪魄花了?!
这一幕,彻底看傻了所有人!
那群围着他的女修先是愣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欢呼!
“清虚真人都去了!”
“快!跟上真人!”
“别让雪魄花被抢光了!”
霎时间,二三十道各色遁光亮起,莺莺燕燕,如同追逐头雁的雀鸟,紧随着清虚真人的青虹,呼呼啦啦地全都飞向了秃鹫坡!
颁奖台上,瞬间空荡。
只剩下一个捧着奖盘、呆若木鸡的执法弟子。
和一个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黑血、几乎晕厥过去的冠军叶辰。
以及看台上,气得三尸神暴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阴鸷执事。
整个演武场,一片死寂。
风声掠过,卷起几片落叶,吹过那尊冰冷的灵兽冰雕。
一场万众瞩目的颁奖大典,最终,以颁奖长老被“玉容膏”和“限定赠送”勾走、当场失踪奔赴对手怀抱的荒诞方式,彻底沦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秃鹫坡顶,林玄看着那道疾驰而来的青虹和后面跟着的一串花花绿绿的遁光,苍白的脸上,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似是无奈,又似是嘲讽。
他低声对身旁的苏晚晴道:
“看来…”
“…我们的‘限定活动’…”
“…嘉宾阵容…”
“…有点超乎预期了。”
苏晚晴看着那浩浩荡荡而来的“采购团”,也是忍俊不禁,连忙吩咐伙计们做好准备。
墙角,黄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喷出一口酒气:
“…拐杖…都扔过墙喽…”
“…这戏…”
“…没法唱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