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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墟之眼在虚空中缓缓旋转,像一枚深不见底的黑瞳——光线刚靠近它的边缘,便被无声吞噬,连一丝折射都没有;声音刚在唇齿间成形,就被吸进那片虚无,连回声都留不下;空气里没有流动,没有温度,只有一种能消解一切存在意义的死寂,压得人胸口发闷。悬浮在其边缘的残破废墟,是无数纪元以来窥探者的遗骸:有的是断裂的法宝碎片,表面蒙着厚厚的死气,早已失去灵性;有的是半埋的骨骼,不知是仙是魔,骨缝里嵌着黑色的结晶,是被归墟之力同化的痕迹。而那座亮起微光的奇特种殿,在这片永恒的灰暗里显得格外突兀——殿身由一种从未见过的暗紫色矿石砌成,表面刻着扭曲的纹路,微光从纹路中渗出,呈淡绿色,像毒蛇吐信时泛着的冷光,既危险又透着致命的诱惑。

我与敖倾隐匿气息,淡灰色的混沌气流顺着周身流转,与周围的虚无同化——我们的身影变得半透明,连呼吸都压到极致,每一步都轻得像没有重量,缓缓靠近那座种殿。越是接近,掌心的太阴幽冥根便越是躁动,莹白的根须轻轻颤动,传来清晰的共鸣,像隔着殿墙与内里之物对话;根须上的生死之气与殿内的气息相互牵引,显然殿中藏着与这灵枢渊源极深的存在。

殿门早已坍塌,断裂的门框斜插在地上,表面爬满黑色的苔藓,一碰便化作粉末。殿内一片狼藉:石桌翻倒,桌面裂成数块;墙壁上布满坑洞,像是被某种力量轰击过;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陶片,上面的纹路早已模糊。唯有中央一座半毁的祭坛尚算完整——祭坛由青黑色的岩石砌成,四角断了一角,边缘布满缺口,祭坛表面刻着复杂的阵纹,阵纹中流淌着灰色的死气,泛着微弱的光。

而祭坛之上,并非预想中的宝物或陷阱,而是禁锢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破碎的道袍,道袍原本是月白色,如今已被尘土与血迹染成灰褐色,袖口与下摆撕成了布条,露出的手臂上布满伤痕;他面容憔悴,颧骨凸起,脸色是病态的灰败,嘴唇干裂,沾着血丝;周身被无数细密的灰色锁链贯穿——锁链由归墟死气凝聚而成,细如手指,却异常坚硬,一端钉在祭坛四角的石柱上,一端深深嵌入他的四肢与胸口,锁链中流淌着淡淡的死气,正不断抽取着他体内的本源仙元,那些白色的仙元雾气顺着锁链,被注入祭坛底部一个不断旋转的微型归墟漩涡之中,漩涡虽小,却透着与外界归墟之眼同源的吞噬力。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气息,艰难地抬起头,脖颈上的锁链随之绷紧,勒出一道红痕。看清他的脸时,我与敖倾皆心头一震——竟是纯阳子吕洞宾!

只是此刻的他,再无往日潇洒出尘的模样,眼中没了惯有的笑意,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一种看透世情的悲凉,像燃尽的烛火,只剩一点余温。

“无相子……道友……”他声音虚弱,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艰涩,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笑,牵动了脸上的伤痕,“终究……还是将你引来了……”

“是你?”我眉头微蹙,瞬间串联起过往的线索——当初在长安,他赠我铜钱,看似无意,实则引我卷入禹王戈的局中;后来五行山变故,暗中松动封印的气息,也与他的纯阳之力隐隐相合。他一直在暗中调查归墟与上古秘辛,却不知为何落得如此下场,更被人当作诱饵,引我踏入这归墟之眼的陷阱。

“是谁将你囚于此地?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抽取仙元!”敖倾忍不住上前一步,龙眸中带着警惕,也有一丝怜悯——同为修行者,她见不得这般摧残同道的行径,周身的青色龙气已隐隐躁动。

吕洞宾刚要开口,一个冰冷、毫无波澜的声音便自虚空深处传来,像一块万年寒冰撞在岩石上:

“是本座。”

随着话音,一道淡青色的清光闪过,光芒中,身着云纹道袍的云渺子自虚无中一步踏出——他的道袍上绣着淡金色的云纹,纹路流畅,却透着刻板的规整;面容古拙,额头布满细密的皱纹,眼睛狭长,眼神像淬了冰,没有半分温度;周身散发着淡淡的仙威,却裹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死气,显然在此地经营已久。他悬浮于种殿之外,目光先扫过我与敖倾,像在审视两件物品,最终落在祭坛上的吕洞宾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仿佛吕洞宾玷污了他守护的“秩序”。

“云渺子!”吕洞宾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锁链牢牢钉在石柱上,锁链勒得更深,一缕鲜血顺着锁链滑落,“你身为上古遗仙,口口声声维护‘法界协议’,便是行此卑劣之事?以同修道友为饵,设下此等杀局?”

“协议高于一切。”云渺子语气毫无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天经地义的事实,连眼神都没有波动,“吕洞宾,你私自调查归墟之秘,触及天地禁忌,扰乱三界秩序,合该受此惩戒。而无相子……”他缓缓转向我,目光锐利如刀,直刺我的混沌本源,“你身负混沌之力,集齐四件灵枢,更是打破万古平衡的变数,本就不容于协议之内。引你至此,借归墟之力将尔等一并‘归无’,永绝后患,乃是维护秩序的最佳选择。”

借归墟之力清除异己,竟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我心中冷笑——这云渺子与无面佛母,看似分属道佛,立场对立,手段却如出一辙,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过是一个借“秩序”之名,一个借“净土”之号。

“祭坛下的漩涡,连接何处?”我凝神感应,那微型漩涡与外部的归墟之眼之间,有一道极其隐晦的能量线相连,绝非单纯抽取仙元那么简单,里面藏着更深的图谋。

云渺子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像是在欣赏猎物的挣扎:“告诉你也无妨。此乃‘归墟锚点’。以你的纯阳仙元为引,稳固一条通往归墟之眼核心的临时通道。”他指了指吕洞宾,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原本尚需三月,才能凝聚足够能量开启通道,既然你来了——”他的目光落在我怀中的四宝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身负混沌与四灵枢,正是最好的‘加速剂’,足以让通道即刻开启。”

他竟是想将我们三人,连同整座种殿,一并献祭给归墟之眼,强行打开通往归墟核心的道路!他究竟想做什么?是想探寻归墟终极的秘密,还是妄图掌控归墟之力,成为新的“秩序主宰”?

“痴心妄想!”敖倾娇叱一声,龙威勃发,青色的龙气在周身暴涨,化作一道光罩护住我们,她挡在我身前,龙眸圆睁,指尖凝聚起玄阴重水,随时准备出手,“凭你也想掌控归墟,简直是自寻死路!”

“太古龙族的血脉?可惜,几经传承,早已不纯。”云渺子嗤笑一声,语气满是不屑,“在此地,纵是全盛时期的龙族,也不过是稍大些的蝼蚁,更何况是你?”他袖袍猛地一挥,种殿四周的虚空瞬间凝固,空气像变成了坚硬的墙壁;无数归墟死气受到召唤,在虚空中凝聚成一道道灰色利刃——利刃形如冰棱,带着刺骨的寒意,刃尖泛着黑芒,从四面八方朝我们绞杀而来!同时,祭坛上的锁链突然亮起灰光,抽取吕洞宾仙元的速度骤然加快,白色的仙元雾气如潮水般涌入漩涡,吕洞宾发出一声闷哼,脸色更加灰败,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这云渺子在此地经营多年,竟能借助归墟之眼的力量,操控死气为己用!

“尊上小心!”敖倾龙吟震天,玄阴重水从指尖喷涌而出,瞬间化作滔天巨浪——巨浪高达数丈,泛着幽蓝色的光,带着刺骨的寒气,朝着那些灰色利刃撞去。然而归墟死气极具侵蚀性,巨浪刚与利刃接触,边缘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消融,化作黑色的雾气,巨浪的体积越来越小,很快便只剩一半,眼看就要被彻底瓦解!

我眼神一凝,不再保留实力。太初混沌真文的意蕴在识海流转,周身的混沌气流不再是单纯的防御与吞噬,而是模拟出太初之时“无中生有”前的绝对“虚无”意境——淡灰色的气流在身前铺开,形成一片没有光影、没有气息的“虚无地带”,与归墟的死寂不同,这是一种包容一切的“无”。

那些由归墟死气凝聚的利刃撞入这片“虚无”,像是失去了目标与力量,速度骤然减慢,刃尖的黑芒迅速黯淡,虽未完全消散,却已变得迟钝,落在我们的防御光罩上,只发出轻微的“笃笃”声,再也难构成威胁。

“哦?竟能模拟太初之‘无’?”云渺子眼中首次露出一丝讶色,眉头微挑,却随即被更深的冰冷取代,“可惜,不过是徒具其形!归墟乃是万物终末之地,真正的‘寂’,任何模拟的‘无’,在此地终将被彻底同化!”

他双手快速结印,指尖泛着淡金色的道纹,口中念念有词,声音晦涩难懂,像是在与归墟之眼沟通。随着他的咒语,种殿开始剧烈震动,梁柱摇晃,灰尘簌簌掉落;祭坛下的微型漩涡猛地扩大三倍,边缘泛起黑色的光,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从漩涡中传来,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要将我们连同整座种殿一同拉向那巨大的归墟之眼!

吕洞宾首当其冲,身躯已被拉得脱离石柱,双脚离地,锁链深深嵌入他的肩膀,鲜血顺着锁链滴落在祭坛上,仙元外泄的速度更快,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眼看就要被彻底抽干。

敖倾亦感到一股巨大的撕扯之力,龙身的青光剧烈闪烁,鳞片上泛起细密的裂纹,她咬着牙,双手死死抓住身边的一根断柱,身体被拉得倾斜,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瞬间被吸力卷向漩涡。

我催动混沌气流,在脚下凝成一道灰色的气柱,定住身形,同时怀中四宝齐鸣:鼎身碎片的龙气、焦黑树枝的火种、定风珠的风序、太阴幽冥根的生死力同时亮起,四种力量交织成一道四色光膜,笼罩住我们三人;尤其是太阴幽冥根,光华大放,莹白的根须延伸而出,试图稳定周遭紊乱的阴阳界限,对抗归墟的吞噬之力。

然而,归墟之力浩瀚无边,云渺子以此地为根基,蓄谋已久,我们三人如同怒海中的孤舟,在这股吸力面前显得渺小而无力,形势岌岌可危,随时可能被卷入归墟之眼,彻底湮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那一直缓缓旋转、冷漠吞噬一切的归墟之眼,中心那极致的黑点,突然微微波动了一下——不是向外扩张,而是向内收缩,像一颗心脏在跳动。紧接着,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的奇异光束自黑点中一闪而逝——它不是红、不是蓝、不是任何已知的颜色,却仿佛包含了世间所有色彩,带着一种“可能性”的意蕴,既明亮又柔和。光束并未射向任何人,而是无声无息地没入了云渺子身后的虚空,连一丝涟漪都没有留下。

云渺子的身躯猛地一僵,结印的动作骤然停顿,口中的咒语也戛然而止。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眼睛瞪大,瞳孔收缩,像是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猛地扭头望向身后那片空无一物的虚无,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不可能!你……你怎么会在此地?归墟之眼……明明已经……”

他话音未落,那股笼罩种殿的恐怖吸力竟随之骤然减弱了大半!拉扯的力道消失,吕洞宾重重摔回祭坛,敖倾也松了口气,扶着断柱大口喘气,我脚下的气柱也不再剧烈晃动。

机会!

我眼中精光一闪,瞬间做出决断——既然无法向外逃脱,不如顺势而为,闯入归墟核心!云渺子想借归墟之力杀我们,那便让他看看,归墟之内,究竟是谁的主场!混沌气流全力爆发,淡灰色的气浪裹住敖倾与濒死的吕洞宾,化作一道极致的灰芒,不是向外逃,而是顺着那减弱的吸力,猛地冲向了那因云渺子分神而出现一丝滞涩的祭坛微型漩涡!

“尔敢!”云渺子反应过来,脸上满是惊怒,他猛地伸手,淡金色的道纹朝着我们的背影抓来,试图阻拦,却已迟了一步——灰芒速度极快,瞬间便冲到漩涡边缘!

“云渺子,你的局,该破了!”我留下一声冷笑,灰芒一闪,我们三人的身影连同那座残破的祭坛,瞬间被扩大的微型漩涡吞噬,消失在种殿之中!

种殿之内,只余下云渺子一人,面色铁青地站在原地。他望着那缓缓平复的漩涡,又看向归墟之眼深处那再次隐去的奇异波动,拳头紧握,指节泛白,眼神中充满了计划被打乱的震怒,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对未知存在的深深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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