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雷雨与裂痕
黎明踏入冥氏大厦顶层办公室时，有种奇异的不真实感。这个空间他再熟悉不过——透过落地窗能看到对面黎氏大厦的轮廓，他曾无数次从那扇窗户望向这里。而现在，他站在了视线的另一端。
冥总今天有私人事务，未来一个月由我全权代理。黎明对冥岚的秘书说，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把亚太金融城项目的所有资料送到会议室，再召集核心团队十分钟后开会。
秘书的目光在黎明脸上停留了一秒，职业素养让她迅速掩饰了惊讶：好的，黎总。冥总他...还好吗？
好得不能再好。黎明微笑，笑意未达眼底，专心你的工作。
会议室里，冥氏的精英们用警惕的目光迎接这位临时cEo。黎明熟悉这种眼神——那是看入侵者的眼神。他不在乎。
从今天起，所有项目优先级重新评估。黎明打开投影，黎氏的logo取代了冥氏的标志出现在第一页ppt上，亚太金融城将采用黎氏主导的量子加密方案，冥氏团队转为技术支持。
会议室一片哗然。
这违背了招标条款！技术总监拍案而起，我们的方案已经通过初审！
黎明不紧不慢地翻动文件：初审不等于合同。根据委托协议，我有权做出调整。他看向法务主管，不是吗？
法务主管低头翻阅文件，脸色逐渐发白：...协议确实授予代理cEo完全决策权。
很好。黎明合上文件夹，接下来，新能源车项目转给黎氏控股的电池公司，冥氏保留软件系统开发。云计算平台与黎氏数据中心合并运营...
一条条指令像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割着冥氏的核心业务。每宣布一项决定，会议室里的温度似乎就降低一度。当黎明终于结束这场时，冥氏高管们的脸上已经结满冰霜。
有任何问题吗？黎明环视众人。
市场部女总监缓缓举手：冥总知道这些调整吗？
当然。黎明微笑，他完全...赞同。
会议结束后，黎明独自留在空荡的会议室里。窗外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投在冥氏标志的地毯上。他本该感到胜利的喜悦，却只尝到满嘴铁锈味——不知何时，他咬破了自己的口腔内壁。
手机震动，别墅监控系统发来提醒。黎明点开实时画面——冥岚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财经频道。画面中的男人悠闲得像是在度假，丝毫没有被囚禁者的焦虑。
黎明放大图像，试图从那张平静的脸上找出一丝裂缝，却只看到冥岚微微扬起的嘴角。他在笑什么？看到黎氏股价下跌了？还是已经预料到黎明会在他的地盘上碰壁？
该死的...黎明关闭监控，拨通林秘书电话，把今天转过来的项目进度报告发给我，所有。再准备一份冥氏过去三年的员工评估档案。
他要彻底了解这个帝国的每一个齿轮，然后重新组装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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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别墅内，冥岚将电视频道锁定在财经新闻，音量调到刚好能覆盖监听设备的范围。茶几上摊着三天来的报纸，他用指甲在特定位置留下几乎不可见的划痕——这是他和团队约定的简易密码，如果有人送来特定补给品，就意味着他们注意到了这些标记。
电视上正在报道黎氏与冥氏的战略合作，分析师称赞这是行业整合的典范。冥岚轻笑出声，黎明果然用了这个借口。聪明，但不够周全。
厨房传来响动，冥岚起身，看到林秘书正在整理冰箱。
午餐在微波炉里。林秘书没有看他，黎总说今晚会晚些回来。
冥岚靠在门框上：他睡得好吗？
林秘书动作一顿：什么？
黎明。冥岚的声音很轻，他最近睡得怎么样？
您...您应该直接问他。林秘书匆匆合上冰箱，我该走了。
等等。冥岚从报纸堆里抽出一份，把这个交给他，第三版有个标红圈的新闻，他会有兴趣。
林秘书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报纸塞进公文包。她走到门口，突然回头：为什么您不生气？
冥岚正在倒水，闻言抬头：生气有用吗？
但黎总他...他在拆解您的公司。
是吗？冥岚抿了口水，我倒觉得他在帮我筛选忠诚度。
林秘书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快步离开了。
冥岚回到客厅，从沙发垫下摸出一张纸条——是今早送来的报纸里夹带的，上面只有一串数字。他默记后烧掉纸条，灰烬冲进马桶。
窗外天色渐暗，乌云压境。冥岚站在窗前，看着远处闪电劈开夜空。暴风雨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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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黎明回到别墅时浑身湿透。暴雨让城市交通陷入瘫痪，他不得不徒步走完最后一段路。
别墅里一片漆黑，只有餐厅亮着一盏小灯。灯下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和干毛巾。黎明皱眉环顾四周，没有冥岚的身影。
他拿起毛巾擦头发，发现茶旁边还放着那份林秘书转交的报纸。第三版金融简讯中，一则关于东南亚新兴市场的报道被红笔圈出。黎明眯起眼——那是他今早忽略的小新闻，某国突然放松了对外资银行的监管。
该死！黎明猛地拍桌。这个政策变动意味着他今天转给黎氏的那个小项目突然价值翻倍，而冥岚早就知道。
你回来了。
黎明转身，冥岚站在楼梯阴影处，穿着深蓝色睡袍，头发微微蓬乱，像是刚被吵醒。
你知道那则消息。黎明声音嘶哑，为什么不早说？
冥岚走向厨房：我以为你会自己发现。他拿出医药箱，你的手在流血。
黎明这才注意到自己掌心的伤口——不知何时攥紧的拳头被指甲刺破了。他任由冥岚拉过他的手，用酒精棉球清理伤口。冥岚的手指很凉，动作却意外地轻柔。
为什么？黎明盯着两人接触的皮肤，为什么帮我？
职业习惯。冥岚贴上创可贴，看到错误就想纠正。
一道闪电劈过，照亮冥岚半边脸庞。那一瞬间，黎明恍惚看到了十六岁的冥岚——在实验室里帮他调整被自己搞砸的实验参数，也是这样专注而平静的表情。
雷声轰鸣，别墅突然陷入黑暗。停电了。
备用发电机三十秒后启动。冥岚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别动，地上有碎玻璃。
黎明站在原地，突然被一种奇怪的脆弱感击中。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像是无声的眼泪。他想起十五岁那年，一场暴雨中他骑车摔倒，冥岚也是这样帮他包扎，然后把自己的伞给了他。
为什么总是你...黎明喃喃自语。
什么？
发电机启动，灯光重新填满空间。黎明猛地抽回手：没什么。睡觉吧。
他转身要走，却被冥岚叫住：你确定要穿着湿衣服睡？
黎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衬衫已经湿透，紧贴在身上。他烦躁地解开扣子：不用你管。
又一道闪电，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黎明浑身一颤，手中的衣扣掉落在地。他弯腰去捡，膝盖却突然发软。
冥岚及时扶住他：你做噩梦多久了？
黎明僵住：你怎么知道？
黑眼圈，咖啡摄入量，还有...冥岚指了指黎明不自觉颤抖的手指，创伤后应激反应的典型症状。
闭嘴。黎明试图挣脱，却被冥岚牢牢抓住手臂。
听着，冥岚的声音罕见地带上情绪，你可以恨我，可以报复我，但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去洗个热水澡，我去煮姜茶。
不知是太累还是太冷，黎明发现自己竟然顺从地点了点头。
浴室里，热水冲刷着紧绷的肌肉。黎明闭上眼睛，却看到那个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十二岁生日那天，父亲当众宣布黎明永远比不上冥岚，而冥岚就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那是他第一次恨一个人。
穿上浴袍出来时，冥岚已经等在卧室，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液体。不是姜茶，而是热巧克力——他们小时候每次淋雨后冥岚妈妈会做的那种。
材料有限，将就喝吧。冥岚把杯子递给他。
黎明接过，指尖相触的瞬间，一阵细微的电流窜上脊背。他小心地抿了一口，甜度刚好，带着淡淡的肉桂香。
为什么记得这个配方？黎明问。
冥岚站在窗前，背影修长：职业习惯。好的cEo记性好。
又是一阵雷声，但这次黎明没有颤抖。他盯着冥岚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一个荒谬的事实——在这个囚禁与被囚禁的荒谬游戏里，他竟然感到了一丝...安全？
那个东南亚项目，黎明放下杯子，明天我会重新评估。
冥岚微微侧头，月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下颌线：随你。
黎明躺下时，雨声已经变小。他听着隔壁房间冥岚的轻微动静，第一次在这个别墅里感到困意袭来。半梦半醒间，他仿佛听到冥岚的声音穿过墙壁：
晚安，黎明。
而他竟然在心里回应了。
晚安，冥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