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岚沉默了片刻，起身从公文包里取出那本旧相册，放在黎明膝头：自己看吧。
相册的第一页依然是那张泛黄的黑白照片——两个新生儿并排躺在医院婴儿床上，一个标着，一个标着。但这次黎明仔细翻看后面的照片时，发现了更多细节：两个孩子穿着相同的小衣服，手腕上系着相同的红绳，甚至在一张满月照中，被一起抱在一对中年夫妇怀中。
这是...爷爷奶奶？黎明认出了黎家的长辈。
冥岚点头，翻到相册中间一页。这里的照片突然中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剪报——二十多年前的新闻，报道黎氏集团创始人黎老爷子独子遭遇车祸，儿媳重伤入院的消息。
你父母...我们的父母，冥岚纠正自己，在那场车祸中受了重伤。母亲当时怀有七个月身孕，受到撞击导致早产。
黎明屏住呼吸，手指不自觉地抚过剪报上模糊的照片。
当时情况很复杂。冥岚继续道，声音平静得不带任何情绪，母亲生下双胞胎后陷入昏迷，父亲伤势严重但神志清醒。黎家的商业对手趁机散布谣言，说双胞胎中有一个不是黎家血脉。
什么？黎明震惊地抬头。
很荒谬，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谣言足以动摇刚经历打击的黎氏集团。冥岚冷笑一声，爷爷做出了决定——将双胞胎分开，一个留在黎家，一个送到他信任的老友那里抚养。等风波过去再接回来。
但为什么...再也没接回去？
冥岚的表情变得复杂：因为三个月后，母亲醒来，却失去了部分记忆，包括生双胞胎的事实。医生建议不要贸然刺激她，爷爷决定暂时维持现状。后来...
后来他们就习惯只有一个孩子了。黎明苦涩地接上他的话。
差不多。冥岚合上相册，我被送到爷爷的挚友冥教授那里。他是着名中医，也是鬼医圣手这一脉的传人。我从小跟他学医，十六岁那年才知道自己的身世。
黎明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胸口隐隐作痛：那为什么现在回来？
冥岚深深看了他一眼：两个原因。第一，冥教授去年去世前，告诉我必须回来完成传承；第二，他停顿了一下，我在医学期刊上看到了你的病例。
我的...病例？
《罕见先天性心脏病22例分析》，作者是黎氏医院的心脏科主任。冥岚的声音变得低沉，其中一例特别引起了我的注意——症状、病史、甚至血型，都与冥教授当年告诉我的一些事情吻合。
黎明心跳加速，监测仪发出轻微的警报声。冥岚立刻伸手按住他的手腕，拇指轻轻按压内关穴，直到心率恢复平稳。
所以你来救我，只是因为...血缘责任？黎明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冥岚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出乎意料地笑了：你真的这么想？他摇摇头，黎明，如果只是血缘责任，我大可以匿名给你治疗，何必认回这个麻烦的身份？
那为什么...
因为我看到病例照片上你的眼睛，冥岚轻声说，和我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这个回答让黎明哑口无言。他低头看着相册封面，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边缘处有经常被翻动的痕迹。这本相册，冥岚看了多少次？那些没有彼此参与的成长岁月，他是否也曾像自己此刻一样，好奇另一个过着怎样的生活？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真相？黎明问。
两个原因。冥岚竖起两根手指，第一，你的心脏承受不了太大刺激；第二，他表情变得严肃，当年的事情没那么简单。车祸、谣言、甚至母亲失去相关记忆...都太巧合了。
你怀疑有人故意分开我们？
我确定。冥岚的眼神变得锐利，而且那个人很可能还在黎家。
这个可能性让黎明脊背发凉。他想起这些年在黎家经历的种种——小时候差点溺水而亡，少年时期食物中毒，还有心脏病莫名其妙的恶化...
我的病...是不是也不是天生的？
冥岚的表情证实了他的猜测：先天性心脏病确实存在，但恶化速度不正常。我正在查。
一阵沉默后，黎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们的名字...为什么是和？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双胞胎。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问题让冥岚露出了真正的微笑：实际上，它们是一体的。是破晓时分，是夜色中的雾气——昼夜交替的时刻。爷爷说，我们出生在那个神奇的时刻，晨昏交界的一分钟里。
晨昏交界...黎明喃喃重复，某种奇异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仿佛这个名字唤醒了他记忆深处的什么东西。
冥岚站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夕阳的余晖洒进病房，给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还有一个秘密。他背对着黎明说，双子星之间，存在某种超自然的联系。冥教授称之为——一种无形的纽带。这就是为什么我能感应到你有危险，即使相隔很远。
黎明想起那天在会议室，冥岚奇迹般的出现。当时他以为只是巧合...
证明给我看。他突然说。
冥岚转过身，挑眉：什么？
证明我们之间有这种联系。黎明掀开被子，忍着轻微的眩晕站起来，如果真如你所说，你应该能感知到我的...
他故意向前迈了一大步，却因为身体虚弱而踉跄。下一秒，冥岚已经跨过半个房间稳稳扶住了他，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作弊。黎明喘着气说，这只能说明你反应快。
冥岚的手仍扶在他腰间，温度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传来：那你想要什么证明？
黎明直视他的眼睛：如果我在这里，你能在另一个房间说出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冥岚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你在想那天我给你喂药的方式。
黎明耳根瞬间发热——他确实在想那个吻，尽管他本意是想测试一些更...学术的事情。
这不公平！他抗议，任何人都能猜到我会记得那种...特殊给药方式。
是吗？冥岚突然靠近，呼吸拂过黎明泛红的脸颊，那如果我告诉你，我当时想的不仅仅是给药呢？
这句话像电流般击中黎明。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冥岚的眼睛在夕阳下呈现出琥珀色的光泽，深邃得仿佛能看透他的灵魂。
监测仪的警报声再次响起，这次比之前更加急促。
冥岚叹了口气，后退一步：看来今天的信息量已经够大了。回床上休息吧，。这个称呼在他唇齿间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
黎明乖乖躺回床上，却抓住冥岚的手腕：最后一个问题。既然我们是双胞胎，为什么血型会不同？
冥岚的表情变得复杂：这就是最奇怪的部分。按理说，同卵双胞胎血型应该一致。但我们的dNA检测显示，我们确实是同卵双胞胎，血型却天然不同。冥教授说，这是双子星的特殊之处。
他轻轻挣脱黎明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在床头柜上：今晚的药。这次你可以自己吃，不用我帮忙了吧？
黎明拿起瓷瓶，故意挑衅道：如果我偏要你帮忙呢？
冥岚已经走到门口，闻言回头，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那就等你真的需要的时候再说。
门关上后，黎明倒在枕头上，盯着天花板发呆。一天之内，他的整个世界被颠覆了两次——先是发现自己和冥岚是双胞胎，然后是那个近乎挑逗的互动。他的大脑几乎处理不过来这么多信息。
拿起那个小瓷瓶，他倒出一粒药丸放在掌心。与往常的暗红色不同，这次是晶莹的蓝色，就像...那天冥岚用嘴喂给他的那种。
想起那一幕，黎明的心跳再次加速。当时情况紧急，他没来得及多想。但现在回忆起来，冥岚的唇比他想象的更柔软，带着淡淡的草药香和薄荷味...
他对自己说，把药丸含入口中。这次没有苦涩，只有清凉的甜味，像是冰雪融化在舌尖。
药效很快发作，一股舒适的倦意席卷而来。就在即将入睡时，他恍惚听见门被轻轻推开，有人走到床边，微凉的手指拂过他的额头。
睡吧，黎明星。那声音轻柔地说，仿佛来自梦境，我守着你。
第二天清晨，黎明被窗外的鸟鸣声唤醒。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落一地碎金，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他转头看向床头——那里多了一个水晶花瓶，插着几枝蓝紫色的鸢尾花。
花旁放着一张卡片，上面是冥岚工整的字迹：「今日外出会诊，中午回来检查。不许擅自下床。——L」
黎明忍不住微笑。这种命令式的关心太了。他伸手触碰那些娇嫩的花瓣，突然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红绳木珠——在阳光下，他能看清木珠上刻着极小的符文，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
门被轻轻敲响，陈叔端着早餐托盘进来。
少爷，感觉好些了吗？他放下托盘，帮黎明调整床的高度。
好多了，谢谢。黎明看向那束花，这是...？
岚少爷今早亲自摘的。陈叔微笑，后花园里就开了这么几朵，他天没亮就起来选了最好的。
黎明心头一暖，想象着冥岚在晨曦中小心翼翼挑选花朵的样子。那个在众人面前冷峻威严的鬼医圣手，竟有如此细腻的一面。
陈叔，他犹豫了一下，你在我家工作多少年了？
二十三年了，少爷。从您出生前就在。
那你知道...关于我和冥岚的事吗？
陈叔的手微微颤抖，差点打翻咖啡杯：少爷，这个...
他已经告诉我了。黎明轻声说，我们...是双胞胎。
老管家长叹一声，像是卸下了重担：是的，少爷。那年的事情...太复杂了。老爷有他的苦衷。
你知道是谁散布的谣言吗？是谁想分开我们？
陈叔的表情变得警惕：少爷，这些事不该由我来说。岚少爷嘱咐过，您的健康最重要。
又是冥岚。黎明苦笑，他总想保护我，却不告诉我到底在防范什么。
岚少爷有他的理由。陈叔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但少爷要小心王家人。特别是王莉小姐的父亲...他和老爷有过节，当年的事情，他参与了不少。
王家。黎明想起董事会上王董的刁难，还有王莉对冥岚的嘲讽。如果真如陈叔所说...
黎明少爷，陈叔突然正色道，无论发生什么，请相信岚少爷。这些年...他一直在暗中关注您。每次您生病住院，总会有匿名专家提供治疗方案；您十八岁那年心脏手术，主刀医生突然换成了全国最好的专家...都不是巧合。
黎明胸口发紧。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冥岚早已以这种方式了他这么多年。
早餐后，黎明试着下床活动。除了轻微的虚弱感，心脏已经不再疼痛。他走到窗前，俯瞰着黎家大院。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后花园的全貌——盛放的玫瑰丛，碧绿的草坪，还有那个隐藏在树荫下的玻璃花房。
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花园角落的一栋小楼，那是黎家的老图书馆，很少有人去。但此刻，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图书馆窗前——冥岚。他不是说去会诊了吗？
更奇怪的是，冥岚身边似乎还有一个人。由于距离太远，黎明只能看出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性，两人似乎在激烈讨论什么。突然，那人抓住冥岚的手臂，冥岚猛地甩开，动作之大甚至打翻了桌上的什么东西。
黎明下意识地想看得更清楚，却见冥岚突然转头，直直地看向他所在的方向——尽管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和玻璃，根本不可能被看见。但冥岚确实停下了动作，对那人说了什么，然后迅速拉上了窗帘。
这一幕让黎明心中警铃大作。冥岚在隐瞒什么？那个神秘人是谁？为什么要在老图书馆秘密会面？
他决定亲自去查个明白。
等确认陈叔离开后，黎明迅速换下病号服，穿上挂在衣帽间的休闲装——明显是冥岚准备的，尺寸刚好，风格也是他喜欢的简约款。口袋里甚至备好了他的心脏药。
悄悄溜出病房比想象的容易。VIp层几乎没有医护人员走动，电梯也需要特殊卡才能运行。但黎明发现冥岚的卡就放在床头抽屉里，仿佛早预料到他会外出。
老图书馆位于黎家大院最安静的角落，被茂密的紫藤缠绕，即使在盛夏也显得阴凉幽静。黎明轻手轻脚地推开厚重的橡木门，扑面而来的是古籍特有的陈旧气息。
大厅空无一人，但二楼的小会议室门缝下透出灯光。黎明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上螺旋楼梯。
...不能再等了。一个陌生的男声从会议室传出，声音低沉而急切，仪式必须在月圆之夜完成，否则又要等一个周期。
我比你更清楚时限。这是冥岚的声音，但语气是黎明从未听过的冰冷，但黎明的身体状况承受不了那种能量冲击。
那就用b计划——只完成一半。至少先激活你的能力...
风险太大。冥岚打断他，我不会拿他冒险。
你变得软弱了，冥岚。陌生男人冷笑，当年你找到我时可不是这样。别忘了，如果不是我告诉你黎家的秘密，你甚至不知道双子星的真正意义...
够了。冥岚的声音陡然危险起来，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我会用自己的方式保护黎明。
保护？还是占有？男人的话里带着恶意，我看到了你看他的眼神。那不是一个兄弟该有的...
一声闷响，像是有人被按在墙上。黎明心跳如鼓，不自觉地向前一步，却不小心踢到了一个金属废纸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