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血誓相拥
西北方的山路崎岖难行。黎明借着月光快速穿行在密林中，鳞片被夜露打湿，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手腕上冥岚毛发编织的手绳微微发烫，指引着方向——狼青犬的血脉信号比出发时更微弱了。
黎明加快速度，蛇尾在泥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他已经连续赶路一天一夜，只在中途短暂休息过几次。岁余给的隐身草药很有效，帮他避开了几支巡逻队，但药效即将过去。
坚持住，小狼崽...黎明低声自语，胸口因血脉追踪剂的反应而阵阵抽痛。这种痛感与冥岚的生命力相连，越靠近目的地，痛感就越强烈。
拂晓时分，黎明来到一处隐蔽的山谷。谷底散落着几具黑石部落兽人的尸体，看样子已经死了两三天。打斗痕迹明显，地上还有干涸的血迹——这里发生过一场激战。
手绳突然剧烈发烫，指引他向山谷北侧的岩壁移动。靠近后，黎明发现了一个被藤蔓半掩的洞穴入口。他谨慎地滑入洞中，蛇类优秀的夜视能力立刻捕捉到洞穴深处一个蜷缩的身影。
冥岚！
狼青犬躺在洞底一块平坦的石板上，浑身是血，灰青色的毛发被干涸的血渍黏结成块。他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黎明扑到他身边，手指立刻寻找颈动脉——还有脉搏，但非常微弱。
专业的医疗评估在脑海中迅速完成：多处刀伤，最严重的是左腹部的贯穿伤，已经感染；右腿骨折；失血过多；可能还有内伤...
醒醒，冥岚！黎明轻拍他的脸颊，没有反应。狼青犬的体温低得可怕，这对哺乳类兽人来说是极其危险的信号。
黎明迅速打开药包，取出抗菌药粉和缝合工具。他必须先处理最致命的腹部伤口，否则感染很快就会要了冥岚的命。
当撕开被血浸透的绷带时，黎明倒吸一口冷气——伤口已经化脓，边缘呈现不健康的青紫色，明显是中毒迹象。黑石部落的武器上肯定淬了毒。
该死的...黎明咬牙取出最后一瓶广谱解毒剂，这是他为自己的蜕皮期准备的珍品。没有犹豫，他直接将一半药液倒入伤口，另一半撬开冥岚的牙关灌进去。
接下来是漫长而精细的清创和缝合。黎明全神贯注，仿佛世界上只剩下这一件事值得他去做。当最后一针缝完时，他的手指已经因疲劳而微微发抖。
骨折的右腿需要夹板固定，但洞穴里找不到合适的材料。黎明想了想，毅然拆下自己尾巴上的几片大型鳞甲——新蜕的鳞片柔韧性强，正好用作夹板基底。这会让他的尾巴疼痛一段时间，但比起冥岚的伤算不了什么。
处理完所有伤口后，黎明取出水袋，小心地润湿冥岚干裂的嘴唇。狼青犬依然昏迷，但呼吸已经比之前平稳了些。
你需要休息和营养，黎明轻声说，一边检查自己剩余的药品，但我必须带你离开这里。黑石部落的人可能会回来。
他正考虑如何制作简易担架时，冥岚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眼皮颤动。
冥岚？黎明立刻俯身，能听到我说话吗？
冥岚的金色瞳孔缓缓聚焦，在看到黎明时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梦...?他嘶哑地问，声音几乎听不见。
不是梦。黎明握住他的手，我来带你回家。
冥岚的眉头紧锁，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被黎明轻轻按住。
别动，伤口会裂开。黎明警告道。
长老会...内奸...冥岚艰难地吐出几个词，狼族长老的侄子...是他...引黑石部落...偷袭我们...
黎明的蛇瞳骤然收缩：也是他诬陷我通敌？
冥岚微弱地点头，又因疼痛而皱眉：我看到...他和黑石的人...交谈...被发现后...他的手无意识地摸向腹部的伤口。
省点力气，黎明柔声说，等你好一点我们就回部落。真相可以等。
但冥岚固执地摇头：举报信...模仿了蛇族学者的笔迹...证据在...我的内衬口袋...
黎明小心地翻开冥岚残破的皮甲内衬，找到一个防水的小皮囊。里面是半张烧焦的纸片，上面确实有与举报信相似的笔迹，但仔细看能发现细微的模仿痕迹。
这能证明我的清白，黎明将证据收好，谢谢你冒险带出来。
冥岚的嘴角微微上扬，但随即被一阵咳嗽打断。咳出的唾液中带着血丝，提示内伤比想象的严重。
别说话了，黎明取出最后一点止痛药，睡一会儿吧。我守着。
冥岚的眼睛已经因药效而变得朦胧，但他仍挣扎着保持清醒：黎明...火场那天...我想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我...冥岚的声音越来越低，从那时就...
话未说完，他又陷入了昏迷。黎明轻叹一口气，将剩余的药材整理好。现在，他需要想办法把冥岚安全带回部落。
———
运输重伤的狼青犬绝非易事。黎明用藤蔓和树枝制作了一个简易拖橇，将冥岚小心地固定在上面。白天赶路太危险，他决定等到夜幕降临再出发。
等待期间，黎明坐在冥岚身边，用湿布轻轻擦拭他脸上的血污。近距离观察下，他发现冥岚消瘦了许多，眼下有深深的阴影，嘴角因疼痛而紧绷着。这个总是精力充沛的狼青犬现在虚弱得像只幼崽。
记忆突然涌上心头——初次见面时冥岚嫌弃的眼神，他拒绝使用蛇族药包时的倔强，他在火场中救出自己时的拥抱，他送蛇形眼镜架时别扭的表情...短短几个月，这个小狼崽已经悄然占据了他心中如此重要的位置。
你必须活下来，黎明低声说，手指轻抚过冥岚的耳尖，我还没听你说完那句话呢。
黄昏时分，冥岚开始发烧。黎明早有预料，伤口那么严重，感染几乎是必然的。他用最后的草药熬了一剂强效退烧药，勉强灌进冥岚嘴里，但效果有限。
不能再等了。黎明决定冒险立刻出发。他将冥岚固定在拖橇上，用藤蔓套在自己肩上，开始缓慢地向部落方向移动。
夜晚的山路危机四伏。黎明必须时刻警惕黑石部落的巡逻队，同时注意不颠簸到冥岚的伤处。好几次，他听到远处有脚步声，不得不拖着冥岚躲进灌木丛中。
天亮前，他们只前进了不到十里。冥岚的高烧持续不退，开始说胡话，时而喊黎明的名字，时而警告他小心埋伏。黎明知道，如果再不得到正规医疗救治，冥岚很可能会...
不，他拒绝考虑那个可能性。
第二天中午，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一队苍牙部落的巡逻兵发现了他们。更糟的是，带队的是狼族长老的侄子，那个内奸。
看看这是谁，狼族兽人冷笑道，金色的瞳孔与冥岚相似却充满恶意，叛逃的大夫和半死的队长。
黎明挡在冥岚前面：冥岚发现了你勾结黑石部落的证据。你陷害我，还出卖了自己的族人。
证据？狼族兽人嗤笑一声，就凭你们两个现在的状态，谁会相信？他抽出匕首，正好，省得我再去追杀冥岚了。
其他巡逻队员不安地交换眼神，显然对事态发展感到困惑。黎明抓住这个机会：你们真的要跟随一个叛徒吗？冥岚队长为部落出生入死，现在你们要看着他被谋杀？
一个熊族队员站了出来：队长，这事不对劲。我们应该带他们回部落，让长老会裁决。
闭嘴！狼族兽人怒吼，我命令你们立刻处决这两个叛徒！
但没有人动。黎明看到机会，立刻加码：冥岚身上有确凿证据。如果你们带我们安全回部落，真相自会大白。
最终，熊族队员和其他人决定站在黎明这边。狼族兽人见势不妙，转身想逃，被熊族一个飞扑按在地上。
我们会带你们回去，熊族队员对黎明说，但长老会必须公正裁决。
当然。黎明松了口气，随即因过度疲劳而眼前发黑。他强撑着检查了一遍冥岚的状态，才允许自己晕过去。
———
当黎明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部落医馆的病床上。岁余坐在床边，怀里抱着熟睡的幼崽。
你醒了！岁余的狐狸耳朵高兴地竖起，别担心，冥岚在隔壁病房，长老会最好的医师在照顾他。
黎明立刻想坐起来：他的情况怎么样？
稳定了。岁余按住他，你昏迷了两天。桐段带人找到了你们，那个叛徒已经被关押起来。证据确凿，连狼族长老都无法否认。
黎明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也缠着不少绷带。长途跋涉和战斗留下的伤痕开始隐隐作痛，但与冥岚的伤比起来微不足道。
我要见他。黎明坚持道。
岁余了解他的固执，叹了口气：至少让我扶你过去。
隔壁病房里，冥岚躺在床上，身上连着各种管子，但气色比山洞时好了许多。一位老医师正在检查他的伤口，看到黎明进来，识趣地退到一旁。
他刚脱离危险，老医师低声说，你处理得很好，否则他撑不到回来。
黎明点点头，慢慢挪到床边。冥岚在睡梦中也不安稳，眉头紧锁，爪子无意识地抓着床单。黎明轻轻握住那只手，感受到温度已经接近正常——烧退了。
他醒过吗？黎明问。
短暂地醒过几次，老医师回答，每次都问你在哪，有没有受伤。
胸口泛起一阵暖流。黎明示意岁余和老医师先出去，他想单独陪冥岚一会儿。
当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黎明小心地坐在床边，手指轻抚过冥岚的额头，将一缕灰青色的毛发拨开。
你知道吗，他轻声说，我以前总觉得你是个莽撞的小狼崽，只会用肌肉思考。
冥岚当然没有回应，但黎明继续道：但我错了。你比任何人都勇敢，都忠诚...都...
话语哽在喉咙里。他低头，前额轻轻抵住冥岚的手。
...都让我牵挂。
这话...我爱听...
沙哑的声音让黎明猛地抬头。冥岚半睁着眼睛，嘴角挂着虚弱的微笑。
你醒了！黎明立刻进入医师模式，检查各项生命体征，有没有哪里特别疼？头晕吗？想喝水吗？
冥岚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慢点...一个问题...一个回答...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水...有。
黎明小心地扶他喝了几口水，然后才允许自己放松一点：你应该再睡一会儿。
睡够了...冥岚的金色瞳孔虽然疲惫，但目光清明，长老会...？
那个叛徒被抓了，你的证据已经被核实。我的罪名洗清了，行医资格也恢复了。
冥岚满意地闭上眼睛：好...
沉默片刻后，黎明忍不住问：在山洞里...你想对我说什么？
冥岚的眼睛重新睁开，直视黎明：从火场...救你那刻起...我就...
他停下来，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积聚力量：我就爱上你了，黎明。不想...只是...部落安排的伴侣...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击中黎明。所有的线索突然串联起来——冥岚别扭的关心，偷偷准备的礼物，危急时刻的保护...原来都是爱的表达。
小狼崽...黎明的声音异常柔和，你知道我比你大五岁，对吧？
冥岚皱眉：现在...提这个？
我的意思是，黎明俯身，额头轻轻抵住冥岚的，年龄差距让我一直不敢往这方面想。但如果你不介意...
不介意...冥岚急切地说，随即因动作太大而疼得龇牙咧嘴。
黎明忍不住轻笑：别急，我们有的是时间。他正色道，我也爱你，冥岚。从你为我挡下那些流言蜚语的那一刻起，也许更早。
冥岚的尾巴在被子下微弱地摇了摇，眼睛因喜悦而亮了起来。他试图抬手抚摸黎明的脸，但伤口限制了他的动作。黎明了然，主动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等你好了，黎明承诺道，我们重新开始。不是作为部落安排的伴侣，而是自己选择的爱人。
冥岚点点头，已经耗尽的体力让他再次陷入睡眠。但这次，他的表情是平静的，甚至带着微笑。
窗外，阳光洒在两栋相邻的树屋上。岁余和桐段的家中传来幼崽咿呀学语的声音；而在医馆的病房里，两个曾经抗拒这段关系的兽人十指相扣，共同迎接着全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