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独特的、代表特定加密信息传入的提示音,像一根冰冷的探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基地里因罗根艰难适应左手操作而刚刚重新凝聚起来的、带着悲壮色彩的平静。虽然罗根正处在人生中最挣扎、最需要专注的适应期,但这个突如其来的加密信号,其出现的方式和时机都太过巧合,很可能与我们下一步的核心目标——寻找林雨,摧毁维兰德实验室——直接相关,不容我们有丝毫错过。
“有信号!”罗根猛地从与键盘的较劲中抬起头,左手立刻移向了解密程序的启动图标。他本想像过去一样,双手如飞,在几秒内完成信号的捕捉、解析和内容还原。
但是,单手操作的效率实在太低了。复杂的、多层嵌套的解密算法运行起来磕磕绊绊,左手在键盘和鼠标之间疲于奔命,进度条缓慢得令人心焦。每一次错误的点击,每一次因不熟练导致的延迟,都像是在挑战他紧绷的神经极限。
“林夜,苏媚,过来帮忙!”我当机立断,不能再让他一个人硬扛。
林夜瞬间进入警戒状态,短刃隐于袖中,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基地各个入口和监控屏幕,确保在我们处理信号时不会受到外界干扰或偷袭。
苏媚则快步走到罗根身边,闭上双眼,全力张开了“他心通”。她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信号来源的“方向”,试图感知其背后是否隐藏着精神层面的陷阱、操控或者恶意的窥视。
几秒钟后,苏媚睁开眼,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但更多的是肯定:“信号源非常隐蔽,像是通过某种……极其脆弱的临时链路转接过来的。背后没有感知到主动的恶意精神波动,没有陷阱……反而……有一种很微弱的、拼命想要传递什么的……执念。”
这个判断给了我们信心。
眼看苏媚确认了信号的安全性,罗根也深吸一口气,不再追求速度。他用笨拙的左手,配合着调出的语音指令辅助系统,像一个耐心的工匠,一点一点地校准、输入、运行。终于,在令人煎熬的几分钟后,进度条走到了终点。
主屏幕闪烁了一下,一段影像跳了出来。
影像质量极差,充满了雪花和跳动的干扰波纹,色彩失真,像是从某个严重受损或者被严重屏蔽的监控设备中强行截取出来的片段。
影像的背景,是一个充满冰冷金属质感、墙壁上布满了粗细不一的管道和不断闪烁着各色指示灯的狭窄空间。没有窗户,只有无处不在的、缺乏人情味的工业照明,勾勒出一种压抑、封闭的氛围。这明显是某种实验室或者设施的内部,而且看起来像是监控探头的死角区域。
就在这冰冷的背景前,一个穿着单薄白色拘束服的身影,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那人身形瘦弱不堪,长发散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个苍白失血的侧脸轮廓,和因为恐惧或寒冷而微微颤抖的、单薄肩膀。
虽然画面模糊不清,虽然只是一个侧影。
但林夜的身体,在看到那身影的瞬间,如同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绷直!他原本锐利扫视四周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屏幕上,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仿佛连心跳都漏跳了一拍。
是林雨!
绝对不会错!
紧接着,一段极其微弱、失真严重、仿佛随时会被干扰噪音彻底淹没的音频信号,被罗根用尽办法从杂波中剥离、放大,断断续续地播放出来:
“……哥……是……我……北区……废弃……‘铁幕’……地下……水……绿色的……好冷……”
那声音气若游丝,带着明显的哭腔和无法掩饰的恐惧,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耗尽她最后的气力。
话音到此,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信号彻底消失,屏幕重新陷入一片黑暗和死寂。
“‘铁幕’……”林夜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关键词,他猛地转过头,看向我们,眼中爆发出骇人的、混合着巨大悲痛和熊熊燃烧怒火的光芒,“是城北工业区那个冷战时期遗留下来的、最深的老式防空掩体系统代号!我知道那个地方!入口极其隐蔽,内部结构复杂得像迷宫,防御等级极高!”
影像消失了,声音消散了,屏幕重归黑暗。
但一条清晰得血淋淋的线索,已经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我们每个人的意识里。林雨还活着!她就在维兰德的实验室里,承受着非人的折磨,但她没有放弃,她在那个绿色的、冰冷的地狱中,找到了一个极其渺茫的机会,冒着巨大的风险,向我们发出了这泣血的求救信号!
“准备行动。”我的声音低沉沙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加速流动,一股混合着愤怒、急切和必须成功的决绝,在胸腔里奔涌。
目标从未如此明确:城北工业区,代号“铁幕”的防空掩体,维兰德的实验室!
林夜死死擦紧了手中的破障短刃,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发出细微的咯咯声。他的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却又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
这一次,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们都一定要把她从那个魔窟里救出来!
然而,在我们所有人因这明确的目标而情绪激荡,无暇他顾的阴影里,一直沉默靠在墙边,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陈铁山,后背那道狰狞的旧伤疤,再次毫无征兆地传来了灼热刺骨的剧痛,甚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仿佛皮肉下的那个“东西”被这即将展开的行动彻底激活,发出了无声而激烈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