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老人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舷窗外翻滚的云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在来之前,老夫收到一个……嗯,一位故交老朋友的警告。”他转过头,目光再次投向林谈和老九,笑容中多了一丝无奈和复杂,“他让我莫要节外生枝,不要来寻二位的麻烦。”
老朋友?林谈和老九心中念头急转。谁能在这种层面、这种时机警告这个深不可测的白衣老人?是地宫其他派系的人?还是……天门的人?或者另有其人?
“这警告,老夫是听了的。”白衣老人轻轻合拢折扇,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声,“所以,我并未带着‘百鬼’而来。”
他看向两人,平和的眼神陡然变得深邃如星空,透出一种洞悉真相的睿智光芒:“可惜,老夫这个地宫名义上的‘首领’……呵呵,说白了,只是个摆设。”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震得林谈和老九心头剧跳!“首领?你是……”林谈脱口而出。
“一些活得太久,不愿见我的老朋友,给我起了个外号,叫‘白石’。”白石老人淡淡地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地宫之主白石君’,外界是这么传的吧?但那都是百年前的旧话了。”
白石老人!地宫名义上的最高领袖!那个在无数卷宗记载中,被描述为神秘莫测、实力通玄、引领地宫制造了无数恐怖事件的传说级人物!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白石老人没有理会两人的震惊,继续缓缓说道:“地宫奉行的是‘绝对自由’,反对一切强加的规则。其成员皆自称‘百鬼’,来自五湖四海,三教九流,只为了打破他们认为的‘天道桎梏’而集结一处。这‘百鬼’之间,并无严密的从属。说好听点叫‘同道相契’,说直白点,不过是理念相同的一群‘狂徒’,为了共同的目标‘松散的聚合’。我这个所谓的‘首领’,不过是当年在‘百鬼大会’上,因活得够久,见识尚可,又被其中部分‘鬼’勉强推举出来,在对外处理一些杂事时挂个名罢了。约束?老夫何曾真的约束过其中任何一人?”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苍凉和感慨:“人心思动,力量难束。地宫延续千年,内部的分歧从未停止。尤其是近百年来,随着世道变化,这份‘理念’,也早已分化。”
白石老人的声音陡然凝重起来,平和的目光中也带上了沉重的忧色:“如今的地宫‘百鬼’,大体上已分裂为两派。一派以老夫为首,坚持地宫创立时‘祖师’留下的箴言:‘反暴政,破垄断,求解放,护黎元’。”他说到这十六个字时,语气异常郑重,带着信仰般的虔诚,“我们所追求的‘自由’,是打破权势和神权对百姓的压迫,让凡俗众生也能有追寻自身道路的权利,而不是被无形的宿命和天条所束缚!打破的是‘牢笼’,而非秩序本身!”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而痛心:“然而,另一派,却早已偏离了初志!他们以‘千岩老人’为首。此人心智早已扭曲,力量更是步入邪道!他和他追随的那群‘百鬼’,将所谓的‘绝对自由’曲解为‘纵欲’‘放纵’和‘彻底的混乱’。他们信奉力量就是一切,弱肉强食是唯一法则!摧毁!毁灭!让一切都回归混沌!这才是他们所理解的‘自由’!”白石老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今的千岩,实力已不在老夫之下,其麾下聚集的‘鬼’,尽是一些追求疯狂杀戮和终极混乱的怪物!他们所做之事,无论是对待寻常百姓,还是对待修行同道,早已超出了底限!沦为了祸害世间的毒瘤!”
白石老人的目光坦诚而炽热地投向林谈和老九:“那枚‘阴阳逆乱·骷髅鱼眼’之卡,便是千岩一系的手段!是他们宣告活动的方式,更是对‘秩序’赤裸裸的挑衅!”他微微停顿,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老夫此番前来,不是威胁,更不是示威。是想告诉两位,也是想告诉你们背后的鬼众道和421部队,并非所有地宫‘百鬼’都是你们想象中那般嗜血成性、滥杀无辜!老夫这一派,所求的,不过是众生皆有追寻自己所信的‘道’的机会而已!天道也好,人道也罢,重要的是有选择的自由!”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一种迫切的真诚:“林谈小友!老夫,希望能与你们合作!千岩一系已成疯狂之魔,放任下去,不仅会彻底葬送地宫的根基,更会成为引发滔天浩劫的源头!单凭老夫一派,已难以将其制衡!我们需要外力!需要像你们这样真正在乎这世间秩序、在乎凡俗生灵的力量介入!”
合作?与地宫合作?即便只是名义上首领所代表的一派?巨大的信息量和石破天惊的提议,让林谈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死死盯着白石老人那双深邃如星空般的眼睛,想要从中分辨真伪。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刚才的精神威压绝非虚张声势。他传递出的那种理念的冲突和对千岩一系的痛恨,听起来也无比真实。但是……
“合作?”林谈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的质疑,他直视着白石老人,“白石前辈,你口口声声说为了百姓,反对暴政压迫,坚持黎元自由。那我问你,数百年来,地宫制造了多少屠戮和恐慌?那些因为‘百鬼’失控而被卷入、被献祭的无辜生命又算什么?地宫的‘自由’,难道是用恐怖和鲜血来书写的吗?就算是你这一派,手上沾染的血腥,就真的能撇清吗?”他的语气渐渐锐利起来,“守护自由和制造混乱,界限在哪里?你用什么来保证,合作之后,你口中的‘同道’,不会在某天觉得我们的‘秩序’也成了需要打破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