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不是提醒，是警告，也是指引。”老九沉吟道，“我翻遍了鬼众道自炎黄时代以来关于宇宙玄奇的秘录，有一条极其隐晦的记载，提及‘外海之息，漾于圣墟’。”
“圣墟？”林谈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嗯。记载语焉不详，只说是‘地之极，天之涯，神魔遗骨埋藏之所，亦是界壁最薄之处’。结合离珠的话和421部队在珠峰的发现，我怀疑这个‘圣墟’，很可能就在青藏高原某处。”老九的目光投向桌上那幅巨大的亚洲地图，手指点在了那片巍峨的世界屋脊。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轻微的叩击声。松鼠探进头来，小声道：“九哥，林谈哥，英叔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催命似的叫老头子我来，又搞到什么烫手山芋了？”只见英叔揣着袖子，慢悠悠地踱了进来。他依旧是那副香烛店老板的打扮，布褂子，圆口布鞋，脸上挂着似乎永远睡不醒的表情，唯有那双眼睛，开阖间偶尔闪过一线精光，显露出绝非普通市井商人的底蕴。
“英叔，劳您大驾。”老九起身相迎，态度恭敬。这位老者看似平常，却是鬼众道内为数不多能解读那些最古老讯息的“活字典”之一。
“少来这套，东西呢？”英叔摆摆手，径直走到桌前，目光瞬间就被桌上那幅铺开的星图吸引了过去，“咦？这玩意儿……气息好像又变了？”
林谈心中一动。自昆仑回来后，他也隐约感觉星图似乎有哪里不同，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英叔俯下身，几乎将脸贴到了星图上，鼻翼微微抽动，仿佛在嗅闻什么。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在星图边缘几处原本空白或者说图案极其模糊的区域点了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多了点东西。”
老九和林谈立刻凝神看去。在英叔的指点下，他们才发现，那些地方并非简单的空白或污损，而是浮现出了一些极其细微、颜色近乎与古纸底色融为一体的淡金色细微纹路！这些纹路比星图主体线条更细，结构也更复杂，交织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既像文字又像图腾的符号。
“这是……”老九瞳孔微缩。
“啧啧，‘外海’纹章……不对，还不完整，像是……引路的标记？”英叔眯着眼，从怀里摸出一个水晶放大镜，仔细观摩着，“古老，非常古老。这种纹路风格，不属于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种文明，倒有点像……嗯？”
他忽然顿住，猛地抬头看向老九：“你刚才是不是提到了‘圣墟’？”
老九一怔，随即点头：“古籍记载‘外海之息，漾于圣墟’。”
“圣墟……高原……纳木错！”英叔猛地一拍大腿，吓了旁边的松鼠一跳，“这就对上了！你们看这个符号的基干，像不像倒悬的雪山？再看这个涡旋，是不是象征着湖泊？还有这些枝杈般的延伸……是地脉！这是指向藏地圣湖纳木错的古老路引！”
“纳木错？”林谈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那是西藏的三大圣湖之一，被誉为“天湖”。
“没错！传说纳木错是帝释天之女，念青唐古拉山神的妻子，湖中秘境无数，连接着佛国净土。”英叔语速加快，显得有些兴奋，“但更古老的传说里，那里是比佛陀、比苯教神灵更早的古老存在沉睡之地。根据你们之前所说的，黑图书馆七神中的两位，可能与那里有关。”
“哪两位？”老九追问。
“造字之神，文祖仓颉。以及……智慧与破障之神，犍尼萨。”英叔的手指在那些新浮现的符号上滑动，“你们看这个符号的结构，既有仓颉‘鸟迹书’的灵动雏形，又蕴含着犍尼萨象神符号的‘破除障碍’的寓意。虽然表现形式被‘外海’的力量异化了，但内核不会错。这是两位智慧之神留下的印记，或许是一个坐标，或许是一把钥匙，指向湖底某处……很可能就是他们留下的遗迹，也可能是……一处与‘外海’相连的薄弱点！”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信息量巨大，需要时间消化。星图自行显现新的线索，指向西藏圣湖，还与黑图书馆的七神之二、以及那神秘的“外海”相关联。
“为什么是现在显现？”林谈提出疑问。
英叔沉吟了一下：“可能是时机到了。昆仑剧变，节点关闭，星神力量暂时衰退，可能打破了某种平衡，或者满足了这些隐藏符号显现的条件。也可能……”他看向林谈的手臂，“与你，或者与曲哲那边发生的变化有关。蚩尤之力、建木之根，都与这些古老秘密牵扯甚深。”
老九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纳木错的位置：“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去一趟。如果那里真有仓颉和犍尼萨留下的遗迹，或许能找到关于‘外海’的更详细记载，甚至找到强化封印或者应对的方法。离珠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
他顿了顿，看向林谈：“而且，我怀疑这也可能与曲哲有关。建木是星神污染的‘腐根’，而‘外海’可能是更深层次的污染源。了解它，或许将来某一天能帮到曲哲。”
提到曲哲，林谈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什么时候出发？”
“此事不宜迟，但也不能贸然行动。”老九思忖道，“高原环境特殊，纳木错更是圣地，水下情况不明，可能还有未知危险。我们需要准备充分。英叔，还需要您多多指点，这些符号是否还有更多信息？”
英叔又趴回桌前，一边研究一边嘀咕：“容我再看看……嗯，这个符号似乎暗示了入口与月光有关……这个嘛，像是警示，水下有‘无智之物’守护……哎，老了老了，眼睛不好使了……”
“松鼠，”老九转头吩咐，“去请郎中准备一些抗寒、抗缺氧、宁心静气的药物，剂量要足。另外，联系一下我们在拉萨的同道，准备一些高原潜水和勘探的装备，要最好的，尽量低调。”
“明白！”松鼠领命，立刻闪身出去。
“斧子士还在外面执行任务，这次恐怕赶不上了。”老九对林谈说，“这次就我们两个，再带上两位擅长水下行动和阵法结界的同道。人少目标小，行动也方便。”
林谈点头表示同意。他知道鬼众道成员各有所长，老九的安排必然有他的道理。
“我也跟你们走一趟吧。”英叔忽然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老腰，“这些符号古怪得很，光靠描述恐怕会有偏差。到了地方，说不定还得我这老家伙亲自瞧一瞧湖底的石头才看得明白。而且，纳木错周边的一些古老祭祀遗迹，我也略知一二，或许能帮上忙。”
老九有些意外，随即郑重拱手：“那就有劳英叔了。有您同行，此行把握更大几分。”
接下来的两天，众人都在紧张的准备中度过。郎中送来了大批特制的丹药；拉萨的同道也通过特殊渠道，将一批看似普通实则性能卓越的潜水装备、水下照明和探测设备运抵长安；老九则调阅了鬼众道内部所有关于青藏高原、纳木错以及仓颉、犍尼萨的零星记载，虽然收获有限，但至少对可能遇到的超自然危险有了一些模糊的预判。
林谈则利用这段时间继续熟悉蚩尤印记的力量。在长安城郊一处废弃的钢厂里，他尝试着操控更大质量的金属，以及更精细地感知周围环境中的金属元素。他发现，随着对力量掌控的加深，手臂上的印记似乎也与那张星图产生着极其微弱的能量呼应，尤其是在他凝神感知时，星图上那些新浮现的淡金色符号仿佛会微微发光。
第三日凌晨，天还未亮，一辆经过改装、外观毫不起眼的越野车驶离了长安城，向着西南方向，直奔青藏高原。车上坐着老九、林谈、英叔，还有两位新加入的同道：一位代号“水鬼”，沉默寡言，皮肤黝黑，是水下好手；另一位代号“无相”，精通风水阵法，尤其擅长布置隐匿和防御性的结界。
车窗外，城市的灯火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荒凉壮阔的景色。高原的天空仿佛触手可及，湛蓝得令人心醉，却也蕴藏着难以言喻的神秘与威严。
路途漫长而颠簸。英叔大多时间都在闭目养神，偶尔醒来，会指着窗外某处山峦的形态或者云气的变幻，说一些当地古老的传说和禁忌。老九则不时与“水鬼”“无相”低声讨论着可能遇到的情况和应对方案。
林谈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经幡、玛尼堆和远处巍峨的雪山，心情复杂。一方面，他为可能找到新的线索而振奋；另一方面，离珠那句“通往更古老的‘外海’”如同梦魇般萦绕心头。星神已然如此可怕，那比星神更古老的“外海”，又将是何等景象？仓颉和犍尼萨，这两位代表着智慧与文明的神明，为何他们的遗迹会与“外海”产生关联？
数日后，越野车终于抵达了纳木错湖畔。
圣湖宛如一块巨大的蓝宝石，镶嵌在念青唐古拉山的怀抱之中。湖水清澈透明，倒映着雪山蓝天，美得令人窒息。湖风凛冽，带着沁人心脾的寒意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焚香般的古老气息。远处，有虔诚的信徒正在磕长头，转经筒的声音随风飘来，更增添了几分神圣与肃穆。
然而，在这份极致的美与神圣之下，林谈手臂上的蚩尤印记却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悸动。那不是危险的预警，更像是一种共鸣，仿佛湖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着这来自远古兵主的力量。
老九显然也感受到了异常，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这里的能量场……很复杂，很古老。神圣与某种极其隐晦的异质气息交织在一起。”
英叔眯着眼，眺望着湖心方向，喃喃自语：“没错，就是那里……湖心之下，别有洞天。仓颉的笔，犍尼萨的牙……竟然真的沉在这圣洁之水底。只是不知道，守护它们的是智慧，还是……疯狂。”
他转向众人，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小子们，准备下水吧。记住，在水下，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耳朵听到的可能是低语。紧守心神，跟着符号的指引。”
“水鬼”已经开始利落地检查潜水装备，“无相”则从背包里拿出几面小巧的令旗，开始在现场布置一个简单的隐匿结界，以防普通人误入或惊动其他东西。
林谈穿上特制的潜水服，背上水肺装备，最后看了一眼那宁静而浩瀚的湖面。
纳木错湖底，等待他们的，将是黑图书馆智慧之神遗留的遗迹，还是通往那令人战栗的“外海”的第一道涟漪？
答案，就在这片圣洁而冰冷的湖水之下。
这片亘古不变的纳木错湖，这个藏地高原的“天湖”，如同巨大无瑕的蓝宝石镶嵌在雪山环抱之中。湖水湛蓝清澈，倒映着流云与雪峰，宁静圣洁得令人窒息。然而，在这份极致的美景之下，林谈一行人感受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东西，那是一种深沉的、源自远古的呼唤与压抑。
就在林谈等人刚要下水进行搜索的时候，却听见不远处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响。众人抬首望去，只见几辆“枭龙”越野车奔腾而来。等到车辆开近停下，从车上陆续走下几人，霍然就是421部队主官赵东海和史宇等人。
“你们的报告我已经看过了。”赵东海依旧是沉稳如山，他走到众人身前，看了看即将下水的林谈和水鬼继续说道：“纳木错曾经也是我们重点标注的区域之一，这里面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我个人并不建议你们就这样下水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