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再看向青龙原处,那里已是空无一物。
目光转向东面,只见地上不知何时立着一位身长八尺、风姿卓绝的俊逸公子。他面如冠玉,眸若星辰,头束紫金冠,一颗明珠熠熠生辉,额间戴着二龙戏珠的金抹额,剑眉斜飞,透着一股天生的贵气与威严。身穿一袭月白底绣云鹤纹的鹤氅,宽大袖袍与衣摆随风轻轻飘动,宛如谪仙临凡,超然物外。
四“人”相视,目光扫过彼此幻化的形态,尤其是朱雀那极尽丑恶的容貌配以华贵披风的诡异组合,爆发出一阵心照不宣、意味复杂的大笑。
笑声未落,四道颜色各异、强弱不一的惊虹已冲天而起,撕裂云层,朝着中心城的方向破空而去,瞬息之间便消失在天际。
幽深的密林,重归死寂,只留下残留的恐怖威压和一片狼藉,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幻梦。
…
与此同时,中心城,张家府邸深处,一间灯火摇曳的偏房内。
家主张子独坐于黑檀木桌旁,眉头死死锁成一个川字,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一股无形而沉重的威压弥漫在整个房间,侍立在角落里的两名心腹仆役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到最轻,大气不敢出一口,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一名身着淡粉纱衣、容貌妩媚的美貌侍妾,迈着莲步轻轻移近,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家主,夜已深了,让妾身服侍您早些安歇吧……”说着,一双保养得极好的素手便柔柔地探出,欲为他解开外袍的盘扣。
“滚开!”张子猛地一挥手,如同驱赶苍蝇般将她狠狠推开,低吼声中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暴戾,眼中凶光毕露,如同择人而噬的困兽,骇人至极。
那侍妾从未见过他对自己露出如此狰狞面目,顿时吓得花容失色,眼眶一红,委屈的泪水瞬间蓄满,却不敢落下,慌忙踉跄后退,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转身逃也似的奔出了房门,连头也不敢回。
…
而在府邸另一处更为幽静、显然是用了隔音禁制的小楼内,三道气息迥异却同样深不可测的身影,正呈三角之势,相对而立。
居中一人身形异常高大魁梧,竟有常人两倍之余,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土黄色布褂长裤,粗露着胸膛,赤着一双蒲扇般大小、布满老茧和诡异纹路的巨足。
然而其面目却笼罩在一层不断流动扭曲的灰白色薄雾之中,模糊不清,唯闻其声嗡嗡作响,如同洪钟在密闭容器中震鸣,带有一种非人的空洞感——正是昨日还在遥远盐城张家现身的那道神秘魂影!竟于一日之间,便跨越了万水千山的遥远距离,悄然抵达了中心城,其实力堪称恐怖。
另两人则皆是身材魁梧雄壮的汉子。
一人满脸覆盖着浓密如鬃毛的黑毛,五官几乎深藏其间,唯有一双眼睛里透出两点冰冷而凶戾的光芒;
另一人则浓眉大眼,鼻直口方,肤色黝黑如精铁锻造,站在那里便如一座铁塔,沉稳如山。
此刻,那黑毛壮汉——正是上古异兽獬豸所化——语带明显的不满与焦躁,打破了室内的沉寂:“白泽!十万火急将我等召来,究竟所为何事?当初你的占卜明明清晰地指向东山城区域,为何偏要临时传讯,让我等绕道去那偏僻的盐城张家汇合?白白耽搁数日功夫!如今到了此地,你又说那物气息转移,极可能移至这中心城,却依旧语焉不详,连个大致范围都无!究竟要等到何时才能到手?你得给我等一个明确的交代!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那四个老家伙必然也被惊动,就在这大陆某处,若被他们抢先一步……”
那赤着巨足的庞大身影——正是白泽——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打断了獬豸的抱怨:“獬豸兄,稍安勿躁。那等神物出世,自有其天命时序,强求不得,反受其咎。我虽最初占得东山城方位,但卦象亦同时显示,彼地凶险异常,杀机暗藏,似有极大因果缠绕,故临时决断,转道盐城,本欲借张家那枚暗棋之手,先行试探,或可火中取栗。如今那物被莫名力量转移至此,实乃意料之外的变数,非我所能完全掌控。”
那浓眉大眼、肤色黝黑的汉子——麒麟——淡然接口,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威严,仿佛阐述天地至理:“机缘天定,非力可强求。得之我幸,锤炼己身;不得亦是我命,静待来时。强求徒增烦恼,顺其自然方是正道。”语气平淡无波,却隐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锋芒与自信。
獬豸扭过头,斜睨了麒麟一眼,语带讥讽:“哦?这么说,麒麟兄是对此能引动我等本源躁动、甚至可能关乎重塑肉身的神物,毫不在意了?”
麒麟目光依旧平静,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未知其究竟为何物,源自何道,契合何方,又何谈在意与否?若其本当属麒麟之道,不强求,它亦终将归我。若非我道,强取而来,亦如毒药。”语气平淡,却蕴含着对自身道途的绝对自信。
獬豸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屑与冷笑,似乎懒得再与这“顽固”的家伙争辩,扭过头不再理会。
这三位,正是当年被四大圣兽联手击败、驱逐至法则破碎的海外异地的白泽、獬豸、麒麟!此刻竟悄然齐聚于中心城张家府邸,其目标,赫然也是那件即将出世、引得四方云动的神秘之物!
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了片刻。獬豸眼中狡黠的光芒一闪而过,它转向白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放缓和了些:“白泽兄,非是我急躁。只是形势逼人。谁不知你白泽的占卜推演之术,冠绝古今,能窥探天机一线?既然那物已确定在此城中,何不再起一卦,哪怕只是大致锁定一个方位范围,也远胜于我等在此如无头苍蝇般枯等啊!总能多几分把握。”
“哼!”白泽的声音陡然转冷,周遭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占卜之术,尤其是窥测此等涉及天地本源之神物,岂是随心所欲的儿戏?每一次施展,皆要消耗大量魂源本源,伤及根本!尤其是在盐城为算计张家和那四个老家伙所起的那一卦,我借用了足足五千年份的凝魂草之力,耗时良久才勉强恢复过来。若无外力补充,仅靠自身缓慢恢复,百年之内亦难痊愈如初”
“!眼下强敌环伺,青龙他们随时可能嗅着味道扑来,若此刻我魂源受损,实力大减,岂非是自寻死路,将机缘拱手让人?”他对獬豸这不顾后果的提议,明显透露出强烈的不悦。
“正因强敌在侧,时间紧迫,我才出此下策啊!”獬豸急道,双手一摊,“我们仅有三‘人’,势单力薄,若无先知之利,如何与那四个恢复了部分元气、且极可能再次联手的老家伙争夺?你这占卜之术,眼下就是我们以小博大、以智取胜的唯一依仗!冒些风险,也是值得的!”
一直沉默的麒麟,忽地呵呵一笑,笑声中带着一种神秘莫测的意味,它缓缓开口:“白泽兄的顾虑,麒麟明白。魂源之伤,确非小事。”它顿了顿,巨大的手掌一翻,掌心之中光芒微闪,竟凭空现出一株奇异的小草。
那小草不过数寸长短,生有九片叶片,每一片都呈现出一种深邃无比的墨玉质感,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
而在这极致的墨黑之中,却又通体自然流转着一种梦幻迷离的七彩光晕,散发出一种滋养神魂、令人心旷神怡的奇异清香,只是轻轻一嗅,便觉魂体舒泰。
“这是……九叶的……万年凝魂草?!” 白泽与獬豸几乎是同时失声惊呼,两双眼睛死死地盯住那株小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贪婪。此等滋养魂源的神物,在外界早已绝迹,堪称无价之宝!
“麒麟兄……当真愿以此绝世神草,助我恢复魂源?”白泽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语气中充满了巨大的诱惑和难以置信。这等神物,足以让任何魂体疯狂。
麒麟神色坦然平静,仿佛送出的只是一株寻常野草:“既已取出,自当赠予白泽兄,助你一臂之力。此草不仅可瞬间治愈你因占卜留下的所有魂源暗伤,更能极大滋养壮大你的魂源本质,助你的神魂修为更上一层楼。如此……白泽兄可还有顾虑?”它目光平和地看向白泽。
白泽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所有的犹豫和推脱顷刻间被抛到九霄云外,他朗声大笑,声震小楼:“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有天麒麟兄如此慷慨,赠此神物,白某还有何惜?!莫说再卜一卦,便是连卜三卦,又有何妨!”
他激动之下,连对麒麟的称呼都变得更为敬重。大笑过后,他猛地转向一旁的獬豸,目光灼灼,“獬豸道友,占卜所需的那几样特殊祭品,你可曾备齐?”
正如是
灰雾噬人遁虚茫,獬豸焦灼麒麟藏。
海外三尊悄聚首,中心城下暗流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