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密信中提及的前朝重械之谜,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刘昊心中漾开层层涟漪。他深知,此事关乎重大,一旦处理不当,便是引火烧身。美稷城刚刚稳固,军工坊才见成效,绝不能再卷入一场各方势力觊觎的争夺战中。
军衙内,灯火通明。刘昊将蔡琰的信件传阅于戏志才与郭嘉。
戏志才沉吟良久,方缓声道:“主公,此物虽好,却也是烫手山芋。眼下我军根基未稳,不宜过早成为众矢之的。当务之急,并非急于寻找,而是需先构筑耳目,洞察先机。唯有消息灵通,方能趋吉避凶,后发先至。”
郭嘉仰头灌了一口酒,笑道:“志才兄总是这般稳妥。要我说,找,自然要找,但得悄悄地找。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嘛。不过志才兄所言极是,没一张自己的网,啥消息都靠别人送上门,迟早变成聋子瞎子,让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刘昊颔首,目光锐利:“二位先生所言,正合我意。以往情报收集,多倚仗元绍家族人脉及军中间隙,零散被动,难成体系。如今局势愈繁,非有专业细作网络不可。我意,即刻组建一支直属于某、遍布天下的秘密力量——‘影卫’!”
组建影卫之事,刘昊交给了郭嘉全权负责,戏志才从旁协助统筹资源。郭嘉虽看似疏狂,却心思缜密,尤擅洞察人心,正是执掌此类阴暗力量的不二人选。
郭嘉接令后,第一件事便是向刘昊要人、要钱、要权。
“主公,这人嘛,第一要忠心,第二要机灵,第三嘛,最好有点不起眼的本事。屠狗贩履、游方郎中、歌姬商贾,三教九流,皆可为用。钱嘛,自然多多益善,这行当,没钱寸步难行。权嘛,便是便宜行事,先斩后奏之权。”郭嘉掰着手指头,笑嘻嘻地说道,仿佛在讨要玩具,而非组建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秘密机构。
刘昊一概允准,并让侯吉全力配合支取钱帛。侯吉一听又要大把花钱,脸皱得如同苦瓜,小声对熊山抱怨:“这郭先生比戏先生还能花钱!影卫?听着就影影绰绰,这钱花出去,怕是连个响儿都听不见呐!”
熊山却拍着胸脯:“俺觉得挺好!以后看谁不顺眼,就让影卫去摸他老底!郭先生,你看俺老熊能当影卫不?俺保证够忠够狠!”
郭嘉上下打量他一番,失笑道:“熊校尉你这块头,隔着三里地都能被人认出来,还是老老实实领兵冲阵吧。影卫,要的是能藏在影子里的人。”
郭嘉的行动力极强。他首先从军中斥候营、裴元绍麾下的家族暗探以及沿途收拢的流民中,挑选出一批背景清白、头脑灵活、忠诚度经“洞察之眼”确认可靠的人员,作为影卫的骨干。
他在美稷城内设立了一处毫不起眼的货栈作为掩护,内部却机关重重,成为影卫的第一个秘密据点。又请戏志才帮忙,设计了复杂的密码系统、联络暗号以及单线联系的架构,确保即便某一环节暴露,也不会危及整体。
影卫的培训紧锣密鼓地展开。郭嘉亲自教授他们如何伪装身份、如何套取情报、如何跟踪与反跟踪、如何利用市井流言散布消息或混淆视听。他甚至弄来了一些江湖下九流的玩意儿,如开锁、下药、模仿笔迹等,要求部分专精人员掌握。
戏志才则更侧重于情报的分析与整合。他教导影卫如何从庞杂无序的信息中提炼出有价值的内容,如何绘制精确的地图与势力分布图,如何建立档案库,将各方人物、事件关联起来。
一时间,那间看似普通的货栈内,进出的“伙计”、“账房”、“力夫”们,眼神中都带着不同于常人的机警与沉稳。
刘昊偶尔会秘密前来视察。一次,他见到一名年轻的影卫正在练习快速改变步态与声线,瞬间从一瘸一拐的老农变为一个油腔滑调的小贩,不由得赞叹郭嘉手段了得。
郭嘉得意道:“主公,这才哪到哪。等咱们的网织得再大些,北至鲜卑王庭,南至许昌邺城,东到辽东海边,西至凉州大漠,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咱们的耳朵。”
不久,影卫便初显锋芒。
并州境内,几名试图串联地方豪强、暗中向州牧传递不利于刘昊消息的官吏,其密会的时间地点、参与人员名单,甚至谈话内容,很快便被影卫探知,呈送刘昊案头。刘昊不动声色,只是让戏志才调整了对这些人的政策,便轻松化解了潜在危机。
关于前朝重械,影卫也反馈回第一条有价值的信息:确实有多股不明身份的外地人,近期在并州北部,尤其是雁门、太原一带的古战场、废弃堡寨附近活动,似在勘察什么。影卫已设法抓了一名舌*头,正秘密押送来美稷。
与此同时,影卫对外的渗透也在郭嘉的策划下悄然进行。一批批经过训练的影卫,化身商队伙计、游方郎中、逃难学子,带着不同的任务,向着中原各州郡、乃至塞外草原扩散而去。他们的任务不是刺杀破坏,而是潜伏下来,像种子一样埋入土中,静待时机生根发芽,编织成网。
数月时间,“影卫”这支无形的力量,从无到有,迅速成长起来。虽然尚且稚嫩,覆盖范围有限,但已逐渐成为刘昊感知外界的另一双眼睛,另一对耳朵。
美稷城的内政军事在戏志才的梳理下井井有条,军工坊的生产已步入正轨,如今又有了影卫这把潜在的利刃,刘昊集团的实力底蕴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变得厚实。
这一日,刘昊正与戏志才、郭嘉商议如何利用影卫反馈的信息,进一步离间鲜卑各部,那名被影卫抓获的“舌*头”被秘密押送至军衙密室。
此人是个中年汉子,面容普通,穿着并州常见的羊皮袄,但眼神闪烁,带着一股江湖气,显然不是普通百姓。
郭嘉亲自审讯,并未用刑,只是几番看似随意的闲聊和诈唬,便让那汉子心理防线崩溃,吐露了实情。他自称受雇于一个来自河内的商人,那商人出高价雇佣他们这些熟悉当地地形的人,寻找一些“古老的、巨大的铸铁物件”,并特别强调要留意有前朝武库标记的东西。至于那河内商人的背景,他并不清楚,只知其与邺城方面似乎有些关联。
消息印证了蔡琰的警示,也指明了大致方向——雁门、太原一带的古战场、废弃军镇。
审讯刚结束,裴元绍又匆匆而来,脸色古怪地递上一份来自州牧府的公文。
“主公,州牧府派出的‘监军’已至上党,不日便将抵达美稷。来的是一位名叫‘种劭’的年轻人,据说是已故司徒种拂之子,清流名士,颇有名望。”
戏志才蹙眉:“种劭?此人家学渊源,声名不恶,州牧派他来,看似公允,实则棘手。此类名士,软硬不吃,最是难缠。”
郭嘉却摸着下巴,眼中闪过玩味的光芒:“种劭?我好像听说过他。有意思……影卫恰好收集到一些关于这位种监军赴任前的小道消息,似乎与许昌某位权贵过从甚密……主公,或许这位监军,并非铁板一块。”
就在这时,一名影卫骨干悄无声息地进入,对郭嘉低语几句,递上一枚小小的蜡丸。
郭嘉捏碎蜡丸,取出内藏纸条,快速浏览后,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又带着一丝兴奋。
“主公,刚收到来自邺城的密报。袁绍首席谋士沮授,因强烈反对此时与曹操决战,力主先巩固河北、平定并州、幽州后患,与郭图、审配等人激烈争执,已渐失袁绍信任……而且,影卫在沮授府邸外,发现了一名本应随蔡先生来的曹军被俘队率的行踪……”
消息一个接一个,看似杂乱,却仿佛隐藏着某种联系。内有名士监军将至,外有袁曹内部生变,前朝重械迷雾重重。
刘昊深吸一口气,感觉一张更大的棋局正在自己面前缓缓展开。他看向麾下的文武班底,沉声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既然如此,那便看看,在这乱局之中,究竟谁能更胜一筹。奉孝,继续深挖所有线索,尤其是沮授与此地的关联。志才,准备‘迎接’我们这位监军大人。元绍,加派人手,暗中保护蔡先生,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其院落。”
美稷城,这座在边陲崛起的雄城,在即将到来的新一轮风波中,悄然张开了它的耳目,也变得愈发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