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蛛网,瞬间缠绕住凌薇的全身,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沈墨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剥开她所有的伪装,直刺灵魂最深处。
电光火石之间,凌薇的脑中闪过无数念头。
否认?狡辩?
在这样的人物面前,任何苍白的掩饰都只会加速死亡。
求饶?
更是毫无意义。
绝境之下,反而激起了她骨子里那股超越常人的冷静和疯狂。
她忽然意识到,沈墨去而复返,单独逼问,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他如果完全不信,大可在庙中就下令格杀,或者将她擒回去严刑拷打。
他没有那么做,而是选择这种私下接触的方式,意味着他有所怀疑,但也有所顾忌,或者说……好奇。
他在试探!试探她的底细,试探她背后是否还有更深层的秘密!
赌了!
凌薇压下几乎要跃出胸腔的心脏,非但没有露出惧色,反而缓缓抬起头,迎向沈墨那能令常人崩溃的目光。
她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笑意。
“御史大人以为,我该为谁工作?”她的声音平稳,带着一丝奇异的沙哑,在这死寂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是为那位藏头露尾、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白先生?还是为大人您身后那位高居‘幽泉’、视众生如蝼蚁的阁主?或者……”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毫不避讳地直视沈墨骤然缩紧的瞳孔,一字一句地,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反问:
“……是为了那尊至今无人找到的‘鼎’真正的主人?为了那座……谁都想进去的‘门’?”
以攻代守!将问题抛回去!并且抛出更惊人、更模糊、更能引发无限遐想的可能性!
果然,沈墨周身那冰冷的杀气猛地一滞!他那万年冰封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名为“震惊”的裂痕!
鼎真正的主人?门?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产生的冲击力远超凌薇的想象!
“你说什么?”沈墨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绝对的冷静,带上了一丝急促和难以置信,“鼎有主人?你知道什么?!说!”
他的反应之大,甚至下意识地上前了一步,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凌薇心中狂震,她赌对了!
她只是根据现有信息做了一个最大胆的推测和试探——那尊功能诡异的“药鼎”或许并非无主之物。
而幽冥阁和白先生如此争夺,其价值可能远超器物本身,更在于它能关联到的某个地方或某个秘密!
她故意将“主人”和“门”联系在一起,制造出一个更神秘的幕后存在!
没想到,这个试探竟似乎戳中了某个连沈墨都感到极度震惊和忌惮的真相!
机会!
凌薇强忍着激动,维持着表面的神秘和高深莫测,微微垂下眼帘,语气变得缥缈而疏离:“小女知道什么,取决于大人您……以及您所代表的‘幽泉’,想要什么。
是继续在这泥潭里与白先生纠缠不清,争夺一个可能早已被标记的‘死物’,还是……愿意聆听另一种可能的声音?”
她继续将水搅浑,将自己包装成一个知晓更多内情、甚至可能代表另一方势力的神秘使者!
她在赌沈墨对“门”和“鼎”的渴望,已经超越了简单的组织利益,达到了一种近乎执念的程度!
任何与之相关的蛛丝马迹,他们都不敢轻易错过或破坏!
沈墨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他的眼神变幻不定,震惊、怀疑、杀意、贪婪、极度的好奇……
种种情绪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激烈交锋。
巷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更梆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许久,许久。
沈墨周身的杀气终于缓缓收敛,但他眼中的锐利和审视却达到了顶峰。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你,很有趣。也非常……危险。”
他没有再逼问,也没有动手。
这个态度本身,就意味着一种默认和妥协。
他暂时接受了凌薇这种“身份不明、背景神秘”的设定。
至少,在弄清楚她所说的“鼎的真正主人”和“另一种可能”之前,他不会动她。
“今日之言,本官会一字不落地回禀幽泉大人。”沈墨最终说道,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但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你好自为之。在白先生……或者你真正的主人做出决定之前,不要试图挑战幽冥阁的底线。”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凌薇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的灵魂烙印下来。
然后,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融入阴影,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直到确认他真的离开,周围再无那种被窥视的感觉。
凌薇才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地喘息起来,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背,双腿一阵发软。
刚才那短短片刻的交锋,其凶险程度远超之前在破庙中的谈判!
她是在万丈深渊的边缘走了一圈,凭借着一份急智、一份大胆和一份运气,生生唬住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对手!
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沈墨和幽冥阁绝不会就此罢休。
她的那番话,就像投入深湖的石子,必然会引起层层涟漪和更深的探究。
她必须尽快将今晚发生的一切,尤其是沈墨最后的单独逼问和她自己的应对,完整地传递给白先生!
这件事,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控制和应对的范畴。
然而,就在凌薇拖着有些虚软的身体,准备尽快返回郡尉府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方才沈墨站立之处的地面。
那里,似乎掉落了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物事。
她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弯腰捡起。
那是一枚只有小指指甲盖大小的玉牌,材质温润,却透着古意。
玉牌上没有任何文字,只雕刻着一幅极其微缩却精细无比的图案——一座云雾缭绕、气势恢宏的宫殿群,宫殿的制式风格。
与她在这个世界所见过的任何建筑都截然不同,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这是……沈墨不小心掉落的?还是……他故意留下的? 这玉牌上的图案,又意味着什么?
凌薇握着这枚微凉的玉牌,刚刚稍定的心绪再次掀起了波澜。
今夜,注定无眠。
而谜团,似乎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