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玄澈坐在楚卿鸢对面,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看着楚卿鸢微微苍白的脸颊和眉宇间难以掩饰的倦色,君玄澈心中满是心疼与后怕。
君玄澈伸出手,将一杯一直温着的参茶递到楚卿鸢面前,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喝口茶,定定神。今日......让你受惊了......”
楚卿鸢接过温热的茶杯,指尖传来的暖意似乎也驱散了些许心中的寒意。
她小口啜饮着,温热的茶汤滑过喉咙,带来些许慰藉......
“其实细想起来,后怕倒是更多些。”
楚卿鸢放下茶杯,抬眼看向君玄澈,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清明,甚至还带上了一点劫后余生的、俏皮的自嘲。
“殿下您是没瞧见,那酒突然冒起灰泡泡的时候,臣女的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完了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幸好......幸好还记得那本杂书上的偏门记载......”
楚卿鸢刻意用轻松的语气描述当时的惊险,试图驱散那份沉重。
君玄澈却被楚卿鸢这话引得眉头紧锁,语气带着不容忽视的自责。
“抱歉,是我疏忽了,竟让你置身于如此险地。明知那赏花宴是鸿门宴,却未能护你周全,差点......”
君玄澈再度向楚卿鸢道歉,未尽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后怕的颤音。
一想到那杯酒若真的被楚卿鸢不知不觉喝下,或者若楚卿鸢没有恰好想起那醉蝶兰的用处,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怎能怪殿下?”
楚卿鸢连忙摇头,神色认真起来。
“殿下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若非殿下及时出现,用皇上和太医院的话替我解了‘医术来源’的围,我恐怕在第一轮质问下就已露了怯。后来酒水出事,又是殿下第一时间稳住局面,下令彻查,请来太医......若非殿下在,臣女独自一人,纵使发现酒有问题,只怕也早已被太子殿下扣上‘妖女’的帽子拖下去了。”
楚卿鸢的话语里充满了真诚的感激,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对面面露忧色的男子。
“说起来,今日能化险为夷,还白得了皇上那么多赏赐,殿下才是头功呢!”
楚卿鸢笑着,试着用玩笑的语气冲淡君玄澈的自责。
君玄澈看着楚卿鸢努力安慰自己的样子,心中微软,那股沉重的自责感稍稍消散了些,但保护楚卿鸢的决心却更加坚定。
看着楚卿鸢的表情,君玄澈无奈地笑了笑。
“什么头功......只要你平安无事,便是最好。只是经此一事,丽贵妃和太子只怕更将你视为眼中钉了。”
“臣女明白。”
楚卿鸢点了点头,神色也郑重了些。
“今日我们让他们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他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往后......恐怕更要步步为营了......不过倒也无伤大雅,左右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对付我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楚卿鸢顿了顿,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殿下,那下毒之事,可能查出线索?”
君玄澈摇了摇头,面色微沉。
“‘灰蓿’罕见,来源难查。经手的宫人众多,一时难以锁定目标。丽贵妃那边为了撇清自己,定然也会‘严查’,但最终很可能只会推个替死鬼出来。此事,恐怕会成一桩无头公案。”
楚卿鸢默然,这也在她意料之中。
毕竟宫廷阴私,大多如此......
马车此时行驶到了朱雀大街上,窗外喧嚣的市声再度传来。
楚卿鸢下意识地掀开纱帘一角,目光掠过街景。
突然,那家正在装修的“寻味斋”再次映入眼帘。
工匠们依旧在忙碌,那块蒙着红布的崭新匾额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楚卿鸢的目光在那招牌上停留了片刻,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起来。
方才在宫中的惊心动魄,与眼前有人默默为她准备的温柔惊喜,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一个处心积虑要毒害她,另一个却默默记下她随口一提的零嘴铺子,不远千里将它搬到京城,只为她能“时常吃到合心意的”。
冰与火,阴谋与真心,就在这一刻交织......
君玄澈注意到楚卿鸢的目光和忽然的沉默,也看向窗外,看到了“寻味斋”的招牌。
他没有说话,只是唇角微微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弧度。
楚卿鸢缓缓放下纱帘,转过头,一双明澈的眼眸定定地看向君玄澈,那里面翻涌着复杂而澎湃的情绪,有感劫后余生的悸动,有对阴谋的余悸,但更多的,是一种终于下定决心的、灼热的光芒。
“殿下。”
楚卿鸢轻声开口,声音不再有任何犹豫和彷徨。
“嗯?”
君玄澈迎上她的目光,心跳似乎也漏跳了一拍。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那家寻味斋......”
楚卿鸢的指尖微微蜷缩,脸颊染上一抹动人的红晕,但她的目光却没有丝毫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