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东区的夜晚,是属于雾霭、阴影与无声罪恶的领域。蒂娜一行人带着搜获的、仿佛有千斤重的证据,贴着潮湿冰冷的墙壁,快速而安静地穿行在迷宫般的小巷中。压切长谷部手持本体刀走在最前,藤紫色的眼眸在昏暗中锐利如鹰,扫视着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加州清光与药研藤四郎一左一右护在蒂娜身侧,鹤丸国永断后,雪白的身影在浓雾中成了一个显眼却又诡秘的坐标。气氛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只有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呼吸声。
然而,命运仿佛执意要让这场对峙提前上演,在这污秽的舞台上一决胜负。就在他们穿过一条尤其狭窄、两侧墙壁渗出湿气、地面布满黏腻污物的小巷时,前方巷口,两道身影如同从浓雾与黑暗中凝结而成的实体,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正是怒气冲冲从医院赶回、扑了个空的红夫人安洁莉娜·达雷斯,以及她身边因期待杀戮而兴奋得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狂乱光芒的执事——格雷尔·萨特克利夫。
红夫人原本精致的发型此刻有些散乱,几缕猩红色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她那身标志性的猩红长裙在昏暗光线下如同凝固的血液,胸膛因愤怒与奔跑而剧烈起伏。她的眼中布满了血丝,那里面燃烧着计划被打乱的狂怒、秘密被彻底窥探的恐慌,以及一种近乎崩溃的、穷途末路的绝望。她一眼就看到了被药研紧紧护在身后的、那个眼熟的皮质日记本,以及鹤丸手中还没来得及完全藏起的、闪着寒光的特制手术刀。
是你们! 红夫人的声音尖利得刺破了夜的寂静,带着撕裂般的沙哑与无法抑制的歇斯底里,是你们偷走了我的东西!你们这些……多管闲事的虫子!肮脏的老鼠!把东西还给我! 她伸出涂着鲜红蔻丹、此刻却微微颤抖的手指,直指蒂娜,仿佛她是这一切灾难的源头。
格雷尔发出一串扭曲而兴奋的低笑,他向前一步,黑色的马尾在脑后晃动,目光贪婪地扫过严阵以待的刀剑男士们,最后如同黏稠的液体般落在蒂娜身上,猩红的舌头缓缓舔过嘴唇:啊哈!是东洋的小点心们和那位特别的小姐!塞巴斯蒂安不在吗?真可惜~ 不过没关系,那就先拿你们热热身,再把你们的灵魂……细细地、一片片地品尝吧! 他狂笑着,周身开始涌动不祥的暗红色能量,巨大的、造型狰狞的死神电锯——死神之镰——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和引擎咆哮声,凭空出现在他手中,锯齿开始高速旋转,发出令人牙酸、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嗡鸣。
保护主上! 压切长谷部怒吼一声,瞬间拔刀出鞘,紫色的眼眸燃着凛然的战意,毫不犹豫地迎向格雷尔,邪恶之辈,由我压切!
可别小看了新选组的刀啊! 加州清光几乎同时而动,红色的围巾在疾速中扬起,与长谷部形成犄角之势,刀光如血,直劈格雷尔持锯的手臂,试图阻止那可怕武器的挥舞。
药研藤四郎眼神冷静如冰,他矮身突进,短刀在极小的范围内划出致命的弧线,精准狠辣地刺向格雷尔的膝盖关节和腰腹要害,试图瓦解其行动力。瞄准关节和武器连接处!速战速决!
鹤丸国永白色的身影如同雾中鬼魅,他没有硬拼,而是利用惊人的速度在格雷尔周围制造出数个虚实难辨的残影,手中的太刀时而在左,时而在右,带着凌厉的风声干扰着他的判断,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却难掩紧绷的轻松:嘿嘿,西洋的死神,尝尝东瀛的惊吓吧!看你眼花不眼花?能不能跟上我的速度?
一时间,狭窄的小巷内刀光纵横,电锯轰鸣!金属激烈碰撞的火花不断迸溅,如同绝望中绽放的短暂花朵,照亮了墙壁上肮脏的涂鸦和双方紧绷、凝重的面容。格雷尔的电锯势大力沉,每一次挥舞都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力量,逼得刀剑男士们不得不协力闪避或格挡,战斗异常激烈。长谷部的太刀与电锯硬碰,发出刺耳欲聋的刮擦声;清光的突刺被格雷尔以诡异的角度格开,震得他手臂发麻;药研的短刀险之又险地划过对方的衣角,带起一丝布屑;鹤丸的骚扰虽未造成实质伤害,却成功让格雷尔烦躁不已,发出愤怒的咆哮。
与此同时,蒂娜与红夫人形成了另一种更加凶险、关乎意志与心灵的对峙。蒂娜没有亮出她的血蔷薇之棘,只是站在原地,那双棕褐色的眼眸紧紧锁定着状态极不稳定的红夫人。
达雷斯夫人,收手吧! 蒂娜的声音清晰而有力,试图穿透对方狂乱的意识,看看您都做了什么!这些无辜的生命!她们的死亡并不能填补您的空虚,只会让您在黑暗中越陷越深!
无辜?! 红夫人仿佛被这个词刺痛,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她挥舞着手臂,像一头被逼到绝境、伤痕累累的母兽,她们不配!她们抛弃了生命!她们不懂我的痛苦!我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孩子,失去了作为女人的一切!我的身体,我的未来,都被剥夺了!她们凭什么……凭什么可以如此轻易地抛弃我梦寐以求、却永远无法再得到的东西!她们不配拥有!不配!她们活该……活该被净化! 泪水混着妆容,在她脸上留下狼狈而可怖的痕迹,那其中蕴含的滔天痛苦与怨恨,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将她自己也焚烧殆尽。
蒂娜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深切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怜悯,但语气依旧坚定,如同暴风雨中屹立不倒的磐石:痛苦不是您夺走他人生命的理由!您的姐姐,瑞秋夫人,如果知道您用她给予您的爱、她对您的关怀,作为滋养仇恨与疯狂的燃料,在地狱也会为您心碎,为您哭泣的!她希望看到的,绝不是双手沾满无辜者鲜血、被痛苦吞噬的您!
姐姐…… 这个名字像是一道温暖的阳光,又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猝不及防地刺入了红夫人心中最柔软、也是最脆弱、最不容触碰的角落。她浑身剧烈地一震,脸上狂怒的表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恍惚和脆弱,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与追忆的痛苦,仿佛透过眼前的景象看到了那个有着亚麻色长发、总是带着温柔微笑包容她一切、在她最绝望时给予她唯一温暖的姐姐瑞秋。泪水涌得更凶,她的手,那只要握手术刀就会无比稳定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任何东西。
但这丝因亲情而产生的、短暂的动摇,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随即,更深的偏执、被看穿的恐慌、长期以来积压的绝望以及对自身命运的疯狂不甘,如同黑色的、污浊的潮水般涌上,将她眼中那点微光彻底淹没、吞噬。她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烫到一样,慌乱地避开蒂娜那仿佛能看透灵魂的悲悯目光。
就在这意志动摇、千钧一发的瞬间——
安洁莉娜·达雷斯!
一个冰冷、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与沉痛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判决般,在小巷入口处响起。
夏尔·凡多姆海恩,已经卸去了那身可笑而屈辱的女装,换回了属于伯爵的、剪裁合体的深色礼服。他站在那里,小小的身影在雾气和远处战斗火花的映照下,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蓝色的眼眸,如同结冰的湖面,清晰地倒映着红夫人狼狈而疯狂的身影。他的身边,站着如同守护影子的塞巴斯蒂安,执事酒红色的瞳孔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气喘吁吁、身上已带了几处轻微擦伤却依旧顽强战斗的四位刀剑男士和持锯狂笑的格雷尔身上,眼神深处是一片冰冷的评估。
夏尔一步步走上前,无视了另一边激烈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战斗,目光死死锁住他的姨妈。
……不,‘开膛手杰克’。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一切伪装的锋利,一字一句,如同冰冷的匕首,刺向红夫人最后的心理防线,你的罪行,到此为止了。
真相被最不愿面对的人,以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揭穿。红夫人眼中的最后一丝理智与伪装彻底崩断。她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了一下,身体摇摇欲坠。她看着夏尔,看着那张与姐姐如此相似、却又带着父亲冰冷轮廓的脸,崩溃地哭喊出来,承认了一切。她语无伦次地诉说着自己的嫉妒、失去、无尽的痛苦,以及最终是如何将这份绝望,扭曲成了对所谓不珍惜生命者的、自以为正义的残忍惩罚。她的声音时而尖利,时而呜咽,在这阴暗的小巷里,奏响了一曲绝望的挽歌。
当她再次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看向夏尔,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一丝理解、宽恕或哪怕只是一丝属于亲情的温度时,却在其中只看到了冰冷的、属于审判者的、不容置喙的目光。那目光,比格雷尔的电锯更让她感到刺痛与绝望。
她颤抖着,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又像是要彻底斩断这令人窒息的羁绊,她再次弯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那把她再熟悉不过的普通手术刀,情绪在极度的悲痛与残存的、扭曲的执念间疯狂摇摆,刀尖再次颤抖着对准了夏尔。
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 她看着夏尔脸上那酷似姐姐瑞秋的轮廓,泣不成声,手剧烈地颤抖着,那曾精准切割过无数的刀锋,此刻却如同有千钧重,无论如何也无法刺向她深爱之人的孩子,那个她曾视如己出的外甥,……让我看到姐姐的脸……
小巷内,一时间只剩下红夫人绝望的哭泣与忏悔、格雷尔疯狂的狞笑与电锯的咆哮、以及刀剑与死神之力碰撞的刺耳余音。真相,终于赤裸裸地摊开在月光与雾气之下,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无法挽回的悲伤。而这场悲剧,显然还未抵达它最残酷的终点。脆弱的天平,正在亲情与疯狂之间剧烈摇摆,随时可能彻底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