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塔内,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流逝。四个小时的休整时间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秒都伴随着对“监理者”去而复返,或其他被那短暂通讯吸引来的危险的警惕。
雷栋利用臂铠最后残存的微弱能量,配合韩屿之前留下的便携式分析仪,尝试对【数据晶核】进行最低功耗的深度扫描。仪器屏幕闪烁,进度条缓慢爬升,解析着晶核内浩瀚如烟的信息。
赵猛处理着自己身上最严重的伤口,消毒时疼得龇牙咧嘴,却硬是没哼一声。孙小胖在蒲凝温和的精神安抚下,终于从感知过载的边缘缓过气来,但脸色依旧苍白,时不时警惕地望向塔外那片被瘟疫笼罩的荒原。
蒲凝坐在陈凌身边,她的精神如同最纤细的丝线,小心翼翼地缠绕着陈凌那日益冰冷、被规则之力侵蚀的意识核心。她能感觉到,陈凌体内那三块规则之种的融合度在极其缓慢地提升,与之对应的是他情感波动的进一步钝化。刚才强行使用【规则编织】引导“监理者”的逻辑悖论,虽然巧妙,却也加速了这一进程。
“陈凌,”她轻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塔内显得格外清晰,“‘铸造之所’…如果那真的是希望所在,也可能隐藏着更大的危险。建造者留下的东西…”
“风险与收益并存。”陈凌打断她,右眼的“虚无之眼”扫过雷栋那边屏幕上的数据流,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我们已无路可退。牧者被污染,终极项目失控,监理者视我们为异常。停滞即是死亡。”
他的左臂无意识地抬起,覆盖着黑暗纹路的指尖划过空气,留下几道细微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扭曲痕迹。【规则编织】的初步能力,让他对周围规则的理解和干涉力达到了新的层次,但也让他与“人类”的常态越来越远。
就在这时,雷栋那边的仪器发出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找到了!”雷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和疲惫,“数据晶核内有一个深度加密的坐标索引,关联的标识符正是…‘铸造之所’!但坐标本身是残缺的,需要…需要特定的规则共振才能补全和定位。”
“规则共振?”赵猛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陈凌站起身,左眼的纯黑似乎更加深邃,“它需要感知到同源的力量,才能被激活。”他走向控制台,抬起那只异变的左手,缓缓按在数据晶核旁边的金属台面上。
没有耀眼光芒,也没有剧烈能量波动。但以陈凌的手掌为中心,一圈极其细微、肉眼难辨的空间涟漪荡漾开来。他左臂上的黑暗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微微蠕动,与数据晶核深处某个沉睡的机制产生了共鸣。
【规则之种】的力量被细微地引导,不再是破坏或吞噬,而是作为一种“密钥”。
数据晶核猛地一亮,内部海量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滚动,最终在屏幕上定格成一幅极其复杂、由无数光点和线条构成的星图。星图中央,一个坐标点正在不断自我修正、变得越来越清晰。
“坐标锁定…”雷栋的声音带着震撼,“它…它在移动?不,不是移动,是它的空间坐标本身就在遵循某种复杂的规则进行周期性偏移…如果没有规则之种作为信标,根本不可能定位!”
坐标所指的方向,位于枯萎荒原的更深处,一片在现有地图上被标记为“绝对死寂区”的区域。
“那就是我们的下一个目标。”陈凌收回手,左肩的虚无伤口传来一阵隐痛,【规则悖论稳定锚点】的能量储备又下降了一丝。维持他自身稳定与使用力量,正在形成致命的矛盾。
“但我们现在的状态…”蒲凝担忧地看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队员们,以及依旧昏迷的韩屿。
“没有时间让我们完全恢复。”陈凌的目光扫过小队每一个成员,“‘监理者’的临时退却不会太久。牧者的污染在扩散,终极项目的倒计时不会停止。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抵达‘铸造之所’,找到解决问题的关键。”
他顿了顿,那双异色的眼瞳最终落在蒲凝脸上,似乎想从中找到某种支撑,但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冰冷的理性分析。
“休整时间结束。一小时后出发。”
命令已下。烛龙小队,这支伤痕累累的孤舟,将再次启航,驶向枯萎荒原最危险的未知深处,追寻那渺茫的、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希望之光。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更高维度,某个冰冷的“观测节点”后方,一道漠然的视线再次投注过来,记录着“变数”的又一次关键性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