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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九年的秋意,是从潜邸西跨院的竹影里渗出来的。不是骤然而至的寒凉,是像砚台里慢慢洇开的墨,先染了竹梢的尖,再顺着青竹的骨节往下爬,最后裹着风,从竹叶的缝隙里漏出来,落在廊下的青砖上,叠出深浅不一的凉意。几竿青竹生得周正,竿竿都透着股韧劲,被穿堂风拂得轻晃时,叶尖扫过檐角的铜铃,叮铃一声,倒让这院子里的静,添了几分活气。

竹影筛下的细碎光影,落在廊下那张紫檀木书案上,宣纸上便有了流动的斑驳。金玉妍正坐在案后,教澜翠写“稳”字。她穿着件藕荷色软缎旗装,领口袖边绣着极淡的缠枝纹,不仔细看几乎瞧不出来,只在袖口压了圈银线,抬手时才闪一点微光。她握着澜翠的手,指尖搭在那支狼毫笔的笔杆上,力道轻缓却稳当,笔尖在“禾”字的竖钩上顿了顿,墨色便沉沉地凝在纸上,像压了块小石子,没半点飘虚。

“主子,这钩总写不直。”澜翠皱着眉,鼻尖都快凑到宣纸上了。她手里的狼毫笔颤巍巍的,墨汁顺着笔尖往下滴了滴,在纸上晕开个小墨点。小姑娘才十五六岁,是去年刚从内务府选来的,性子活泛,就是沉不住气,连带着握笔的手都不稳,“您看,又歪了,像被风吹歪的狗尾巴草,一点精神都没有。”

金玉妍放下笔,指尖轻轻按了按澜翠的后心,让她坐直了身子:“写字和站规矩一样,先得把身子立住,笔杆才能稳。你试试,吸气时把气沉到丹田,握笔的手别紧,就像攥着只刚出壳的雏鸟,既要拿得住,又不能伤着它。”她说着,重新握住澜翠的手,慢慢带过:“写‘稳’字要沉住气,‘禾’要立得正,这一竖是根,得扎在纸上;‘急’要藏得深,那心字底得收着,不能露在外面。就像在这府里过日子,越急越容易栽跟头,你越想往前凑,越容易失了分寸。”

她的声音温温的,像院角那口井里刚打上来的水,带着点凉,却又润得人心安。澜翠跟着她的力道,笔尖缓缓划过宣纸,这次的竖钩虽不算笔直,却也少了几分摇晃。小姑娘刚要笑,院外就传来小桃轻捷的脚步声,那丫头是个急性子,脚程快,人还没进门,声音先顺着风飘了进来,带着股子雀跃:“主子!澜翠姐姐!陈格格来了,还带了从圆明园捎来的新茶呢!说是四爷前几日还夸过的好东西!”

门帘被掀起来的瞬间,带进一阵风,吹得案上的宣纸动了动。陈格格提着个锡茶罐走进来,鬓边沾了片半黄的竹叶,显然是走得急了,连鬓角的碎发都乱了。她穿着件半旧的湖蓝色旗装,袖口磨得发毛,针脚都松了些,领口的盘扣还缺了颗小珍珠,只用根同色的线临时缝了下。可她把那锡茶罐护得紧,双手捧着,像护着什么稀世珍宝,脸上带着几分藏不住的雀跃:“金姐姐,你快闻闻!这是我兄长托人从圆明园带来的雨前龙井,说是今年春上雨水足,茶叶嫩得能掐出水来,四爷前几日在园子里尝了,还说这茶比去年的更清冽呢!”

金玉妍抬眼,见她眼里亮闪闪的,像落了星子,便笑着往旁边让了让,指了指案边的绣墩:“快坐下歇会儿,看你跑得满头汗。小桃,给陈格格倒杯凉茶。”她目光扫过陈格格的旗装,没提衣裳旧了的事,只接过那锡茶罐,指尖触到罐身的凉意,便知这茶是仔细存着的。

“可不是嘛,我兄长在园里当差,知道我素来爱喝茶,特意托人快马送来的。”陈格格坐下,接过小桃递来的凉茶,喝了一口才缓过气,“他还说,四爷再过三日就从圆明园回府了,让我早做准备呢。说是园里的差事忙完了,四爷要回府里歇几日,处理些府里的事。”

“啪嗒”一声,澜翠手里的狼毫笔掉在宣纸上,洇出个黑沉沉的墨团。小姑娘惊得站起身,椅子腿在青砖上刮出道刺耳的声响:“真的?四爷要回来了?那咱们得赶紧准备!小厨房得提前把四爷爱吃的梅子糕蒸上,主子前几日绣的那个青竹纹荷包也该收好了,还有书房的炭火,得换成最好的银骨炭,去年四爷说普通的炭火烟大,呛得慌……”

“荷包不必。”金玉妍打断她,指尖捻起一撮茶叶,对着光看了看。那茶叶条索紧细,色泽墨绿,还带着点白毫,确实是上好的雨前龙井。她把茶叶放回罐里,盖好盖子,声音依旧温淡:“高侧福晋在园里伺候着,这几日定是送了不少新鲜玩意儿。她阿玛是大学士,宫里的赏赐也多,定是给四爷备了不少金贵东西。我再送绣活,反倒显得跟风,四爷最厌这个。”

陈格格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她放下茶盏,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了,几乎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金姐姐,我兄长还说,高侧福晋前几日被四爷解禁后,天天往书房凑。说是之前因为她冲撞了熹贵妃,四爷罚她禁足了几日,这刚解禁,就跟没了魂似的,天天去书房伺候,又是磨墨又是送点心,还亲手给四爷做了件秋罗衫。昨儿四爷见大臣,就穿着那件秋罗衫去的,听说是石青色的,上面绣着云纹呢。”

“秋罗衫?”澜翠撇了撇嘴,手里的帕子攥得皱巴巴的,“她那针线活,前几日给福晋绣个帕子,针脚歪歪扭扭的,连个囍字都绣不圆,做的衣裳能穿?定是看在她阿玛是大学士的面子上,四爷才给她脸的。我看啊,那件秋罗衫,指不定是她让丫鬟做的,自己只缝了几针,就说是亲手做的,糊弄四爷呢!”

金玉妍没接话,她走到窗边,望着院外的青竹。风又吹来了,竹叶轻晃,竹影落在她的衣摆上,像添了几笔淡墨。她心里清楚,高曦月的针线活确实不好,但她敢在四爷面前提“亲手做”,就定有她的道理——或许是缝了领口,或许是绣了个小记号,总之,四爷认的是“亲手”这两个字,不是衣裳的针脚。她转过身,看着陈格格:“你兄长还说别的了吗?比如福晋的动静?”

“福晋忙着侍疾呢。”陈格格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同情,“熹贵妃身子不大爽利,说是夜里总咳嗽,还发低热。福晋每日要去碧桐书院外候着,有时等到半夜才能回住处,连喝口热汤的功夫都没有。前几日高侧福晋抢着给四爷递茶,没看清路,差点撞翻了福晋手里的燕窝羹。那燕窝羹是小厨房特意给福晋炖的,说是补身子的,结果洒了一地。福晋虽没说什么,可脸色却不大好看,嘴唇都抿紧了。”

金玉妍心里一动。富察氏素来端庄,是出了名的好性子,连府里的丫鬟犯了错,只要不是大错,她都不会苛责。能让她动气,定是高曦月越界了。在园里,福晋是主,高曦月是侧福晋,再得宠也该守规矩,抢着递茶本就失了分寸,还撞翻了福晋的东西,这是明晃晃地没把福晋放在眼里。她起身走到妆台前,那妆台是紫檀木的,上面摆着面菱花镜,镜边嵌着几颗小珍珠,是刚进府时四爷赏的。她打开抽屉,里面放着支素银缠枝莲簪,簪头的花纹磨得有些发亮,是弘历刚进府那年,她生辰时赏的。

“澜翠,去把我那件月白色的旧旗装找出来。”她拿起那支簪子,放在手心摩挲着,“就是袖口绣着细竹纹的那件,前几日让你浆洗了,晾在哪儿了?”

澜翠愣了,手里的帕子都忘了攥:“主子,那件衣裳都洗得发白了!袖口的竹纹都快看不清了!四爷回来,您怎么也该穿件新的?高侧福晋在园里定是做了满箱新衣裳,又是金又是银的,您穿旧的,岂不是被她比下去?再说,府里的其他格格也定是备了新衣裳,您穿旧的,显得咱们西跨院寒酸。”

“要的就是这份‘旧’。”金玉妍拿起簪子,对着菱花镜晃了晃。镜里的女子眉眼精致,肤色白皙,只是眼神里带着几分沉静。她笑着说:“四爷在园里见惯了高曦月穿金戴银,又是描眉画眼的,我穿得素净些,反倒能让他想起刚进府时的安稳。那时候府里人少,日子也清静,四爷常来这西跨院,陪我坐会儿,喝杯茶,说几句话。再说,我是在府里守着的人,穿得太张扬,倒像是盼着争宠似的,落人口实。福晋本就烦后院争风吃醋,我得让她放心。”

陈格格在一旁点头,眼里露出几分佩服:“金姐姐说得是。前几日我去正院给张嬷嬷送东西,张嬷嬷还说,福晋最烦后院的人争风吃醋,谁要是安分守己,好好过日子,她心里有数。上次我穿了件新的粉色旗装,张嬷嬷还说,女孩子家穿得素净些好,太张扬了容易招是非。”

金玉妍眼睛亮了亮,她放下簪子,看着陈格格:“张嬷嬷在正院?福晋没回府,府里的事都交给她打理了?”

“在呢,正院的事现在都归张嬷嬷管。”陈格格说,“我兄长还说,张嬷嬷昨儿还让人给园里捎信,问四爷爱吃的几样菜备好了没,还问书房的炭火够不够。说是怕四爷回府,住得不舒服。”

金玉妍立刻起身,走到衣架旁,拿起件石青色的褙子披上:“澜翠,去取两匹我前几日从库房挑的浅碧色杭绸,那料子软和,天凉了能做夹袄。再把那盒新制的桂花膏带上,就是苏绣坊送来的,说是用新采的桂花做的,润手最好。陈妹妹,你陪我去正院一趟,给张嬷嬷送些茶,也问问府里的安排,看看四爷回府那天,咱们该做些什么。”

陈格格赶紧应了,起身理了理旗装的下摆,跟着金玉妍往外走。潜邸的石板路被秋露打湿,踩上去凉丝丝的,带着点湿滑。路边的菊花落了一地,是昨儿夜里的风刮的,还没人来得及扫。陈格格小声问:“姐姐是想让张嬷嬷在福晋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我听说张嬷嬷是福晋的奶嬷嬷,福晋最听她的话。”

“不止。”金玉妍脚步没停,她扶着廊下的栏杆,慢慢往前走。栏杆是红木的,被岁月磨得发亮。“四爷回来,府里的事得提前妥帖。张嬷嬷是福晋的心腹,府里的大小事,她都清楚。我去探探她的口风,也让她知道,府里有我在,不会出乱子——这比说多少好话都管用。再说,福晋在园里侍疾辛苦,我多帮着打理府里的事,福晋心里也会记着。”

正院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张嬷嬷的声音,带着点严厉,在吩咐丫鬟打扫书房:“书房的书架要擦干净,每一本书都要拿下来擦,别留一点灰。四爷看书仔细,要是看见书上有灰,该不高兴了。还有书桌,要擦得能照见人影,笔墨纸砚都要摆整齐,墨要研得细些,别粗了。”

金玉妍轻轻叩了叩门,门“吱呀”一声开了。张嬷嬷开门见是她,脸上的严厉立刻换成了笑容,赶紧迎进来:“是金格格啊!快进来,外面风大,仔细吹着。陈格格也来了?快进来坐。”张嬷嬷穿着件深褐色的旗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根银簪固定着,脸上虽有皱纹,却透着股精明干练。

院里的菊花落了一地,黄的白的,铺了薄薄一层,没人来得及扫。张嬷嬷让小丫鬟倒了茶,自己也坐下,叹着气说:“福晋在园里忙得脚不沾地,昨儿捎信说,熹贵妃夜里总咳嗽,一咳就停不下来,福晋得在园里守着,有时候一整夜都睡不了觉。她让我把府里的事盯紧些,别等四爷回来,连口热饭都吃不上,连个干净的住处都没有。”

“福晋辛苦了。”金玉妍递过杭绸和桂花膏,双手捧着,姿态恭敬,“这两匹浅碧色的杭绸,是前几日从库房挑的,料子软和,天凉了能做夹袄,福晋回来正好穿。这盒桂花膏是苏绣坊新制的,用的是今年新采的金桂,润手最好,嬷嬷每日打理府里的事,手定是糙了,正好用得上。

张嬷嬷接过东西,放在桌上,伸手摸了摸那杭绸,眼里露出暖意:“格格有心了。这料子确实好,软和,福晋穿了定舒服。不像那位高侧福晋,在园里只顾着黏着四爷,连福晋的燕窝羹都敢撞翻。那日我听园里来的小太监说,福晋手里的燕窝羹洒了一地,连裙摆都湿了,高侧福晋连句道歉的话都没说,还说‘福晋没事就好,不就是碗燕窝羹吗’,气得福晋脸色都白了。要不是四爷护着,福晋当时就想让人把她拉下去掌嘴。

金玉妍赶紧劝:“嬷嬷别气,高姐姐也是太惦记四爷了,才失了分寸。她年纪轻,性子又急,难免会做错事。等她回府,我劝劝她,让她多体谅福晋的辛苦,给福晋赔个不是。都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格格能这么想,真是难得。”张嬷嬷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张嬷嬷的手很粗糙,是常年干活磨出来的,却很温暖。“福晋常说,府里要是多几个像格格这样懂事的,她也能省点心。你不知道,前几日李格格为了争着给四爷送点心,和王格格吵了起来,还打碎了府里的一个青花碗,气得福晋头疼了好几天。四爷回来前,书房的炭火、小厨房的菜,你多费心盯着,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就来找我。你办事,我放心。”

金玉妍屈膝道谢,姿态恭谨:“嬷嬷放心,这些事我已经安排妥了。书房每日打扫两遍,上午一遍,下午一遍,书架上的书都擦过了,墨也研好了。炭火备了最好的银骨炭,无烟,还暖和,已经让人搬到书房的偏房里存着了。小厨房那边,我让人把四爷爱吃的梅子糕、水晶肘子、还有那个松仁玉米都备着,只等四爷回来就能开饭。对了,四爷爱喝的菊花茶,我也让人晒好了,装在瓷罐里,放在书房的案上了。”

张嬷嬷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更甚:“你办事就是妥帖。对了,陈格格,你兄长在园里当差也辛苦,往后有什么消息,让他尽管捎来。府里要是有什么好东西,我让小厨房给你留着热汤,你也给你兄长送点去,让他在园里也能暖暖身子。”

陈格格红了红脸,赶紧起身道谢:“多谢嬷嬷惦记,我回头一定告诉我兄长,让他好好当差,不辜负嬷嬷和四爷的信任。”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金玉妍见日头西斜,天边染了层橘红色的晚霞,便起身告辞:“嬷嬷,时辰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您了。府里的事,还要劳烦嬷嬷多费心。”

“哎,慢走。”张嬷嬷送她们到门口,忽然拉了拉金玉妍的袖子,声音压得低了,“格格是个聪明的,我跟你说句心里话。福晋说了,四爷回来那天,别抢着往前凑,安安静静的就好。四爷在园里忙了这么久,心里定是烦了那些凑跟前的人。他素来念旧,也重情义,你是在府里守着家的人,这份安稳,比什么都金贵——四爷心里,最记挂的就是守着家的人。”

金玉妍心头一暖,屈膝行了个礼:“多谢嬷嬷提点,臣妾记在心里了。”

离开正院时,夕阳已经沉得低了,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石板路上。陈格格小声说:“姐姐,张嬷嬷这是把你当成自己人了,连福晋的话都告诉你。”

金玉妍笑了笑,没说话。她知道,张嬷嬷的话不是白说的,这是福晋在给她递梯子,也是在试探她——看她是不是真的安分,是不是真的懂规矩。在这潜邸里,每一句话都有分量,每一个动作都藏着心思,一步都不能错。

回到西跨院,小厨房已经把梅子糕做好了,装在个白瓷盘里,热气腾腾的,还带着股子青梅的酸香。金玉妍走过去,拿起一块尝了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太甜了,四爷不喜这么甜的。澜翠,去告诉小厨房,再减些糖,多放些青梅末,青梅要选那种酸些的,压一压甜味。”

澜翠应着去了,陈格格看着她忙碌的样子,忽然说:“姐姐,我总觉得,四爷这次回来,会对你不一样。你看,张嬷嬷护着你,福晋也提点你,连我兄长都说,四爷在园里偶尔会问起,西跨院的竹子长得怎么样了。”

金玉妍拿起那支素银簪,对着夕阳看了看。夕阳的光透过簪子,在地上投下细碎的银纹,簪头的缠枝莲虽磨得发亮,却依旧透着股韧劲。她笑了笑:“不一样又如何?在这府里,今日的不一样,说不定就是明日的祸根。高侧福晋现在得宠,可她太急了,急着抢风头,急着压过别人,早晚要栽跟头。咱们能做的,就是把眼下的日子过稳,把手里的事做妥,等风来的时候,再稳稳地站着——风要是顺,就往前挪一步;风要是逆,就往后退一步,总不能让风把自己吹倒了。”

陈格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想起什么,说:“对了,我兄长还说,熹贵妃的病好像不轻,太医院的太医换了好几个,都没见好。四爷这几日也愁得慌,夜里还在书房批折子到很晚。”

金玉妍心里一动。熹贵妃是四爷的生母,她的病若是不好,四爷心里定是烦的。这时候,谁要是能安安静静地陪着他,不吵不闹,或许比送什么金贵东西都管用。她走到书案前,拿起那张写着“稳”字的宣纸,看了看,又拿起笔,在旁边写了个“静”字。笔尖划过宣纸,墨色沉稳,没有一丝晃动。

三日后,弘历归府的消息传了来。天刚亮,潜邸里就忙了起来,丫鬟太监们来来往往,脚步声、说话声混在一起,连空气里都透着股子紧张和雀跃。唯独西跨院安安静静的,竹影依旧,铜铃轻响,像没被这股子热闹影响到。

金玉妍穿着那件月白色的旧旗装,袖口的竹纹被洗得淡了,却依旧清晰。她头上戴着那支素银缠枝莲簪,没戴别的首饰,素净得像株刚洗过的青竹。她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个小炭炉,正慢慢煮着新茶。锡茶罐就放在旁边,里面是陈格格带来的雨前龙井,茶叶在热水里慢慢舒展,清冽的茶香漫开来,飘满了整个屋子。

“主子,都去门口等着了!李格格、王格格都去了,连二格格都带着丫鬟去了!咱们也去吧?”澜翠急得团团转,手里拿着件石青色的褙子,想让金玉妍披上,“再不去,就晚了,四爷该看不见咱们了!”

“再等等。”金玉妍往茶盏里添了片薄荷叶,动作轻缓,“等福晋和高侧福晋先去。咱们是守家的人,不必抢这个先。抢来的热闹,不长久;等出来的安稳,才踏实。”

澜翠还想劝,小桃跑了进来,喘着气说:“主子,正院的人都去门口了!张嬷嬷让小丫鬟来问,您这边准备好了没。”

金玉妍点点头:“知道了,你告诉张嬷嬷,我这就过去。”她起身,把茶罐盖好,提在手里,又理了理旗装的下摆,才带着澜翠慢慢往门口走。

路上,遇到不少丫鬟太监,都急匆匆地往门口赶,见了金玉妍,都纷纷行礼。金玉妍只是微微点头,脚步没停。她走得慢,像在散步,竹影落在她的衣摆上,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

远远就看见门口聚了不少人,富察氏穿着件石青色的旗装,领口袖边绣着金线,头上戴着支赤金点翠簪,虽脸色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端庄得让人不敢直视。她站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几个管事嬷嬷,手里都捧着东西,显然是准备给四爷接风的。

高曦月就站在福晋旁边,穿着件银红色的新衫,上面绣着大朵的牡丹,金线银线混在一起,晃得人眼晕。她头上戴着支赤金步摇,上面坠着几颗珍珠,走一步晃一下,连鬓边都插着两朵珠花。她正踮着脚往远处望,脸上带着几分急切,手指不停地绞着帕子。

“爷怎么还没来?是不是路上出什么事了?”高曦月小声嘀咕着,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安。

富察氏看了她一眼,声音平淡:“急什么?四爷的马车定是快了,再等等。”

高曦月撇了撇嘴,没敢再说话,却依旧不停地往远处望。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马车的轱辘声。高曦月眼睛一亮,立刻整理了一下衣裳,脸上露出娇柔的笑容。

马车越来越近,停在了门口。弘历掀帘下车,他穿着件石青色的常服,上面绣着暗纹,头发用一根玉簪束着,脸上带着几分倦意,却依旧英气逼人。

高曦月率先迎了上去,声音娇滴滴的,带着几分委屈:“爷!您可算回来了!臣妾都等您好久了!您当心点,地上滑!”她说着,就想去扶弘历的胳膊。

弘历却侧身避开了,他的目光扫过高曦月,落在了富察氏身上,语气温和了许多:“福晋辛苦了,在园里侍疾,定是累坏了。”

富察氏屈膝行礼,声音恭敬:“四爷安好,臣妾就放心了。府里一切都好,您不必惦记。”

就在这时,弘历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最后面的金玉妍身上。她穿着素净的旧衣,手里提着个锡茶罐,安安静静地站着,像株在秋光里守着根的竹,不张扬,不抢镜,却让人无法忽视。

他顿了顿,迈步走了过去,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在府里,还好?”

金玉妍屈膝行礼,动作标准,不卑不亢:“托四爷的福,都好。府里的事,臣妾和张嬷嬷都打理妥了,书房的炭火备好了,小厨房也做了您爱吃的菜。这是园里捎来的新茶,臣妾煮了些,四爷尝尝?”她说着,把手里的锡茶罐递了过去。

弘历接过茶罐,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她的手,微凉的,却很稳。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暖意,驱散了脸上的倦意:“好,尝尝。还是你细心,知道我回来想喝口热茶。”

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高曦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里的帕子攥得死紧,指节都泛了白。富察氏眼里闪过一丝欣慰,轻轻点了点头。张嬷嬷站在后面,悄悄松了口气——这位金格格,总算没白费福晋的提点,也没白费自己的心思,这一步棋,走得稳。

金玉妍垂着眼,看着脚下的青石板,石板上还沾着秋露,凉丝丝的。她心里清楚,这只是她在潜邸棋局里,落下的又一步稳棋。四爷今日的温和,或许是念着她守家的辛苦,或许是厌了高曦月的张扬,或许只是随口一句。但无论如何,这一步,她走对了。

往后的路还长,潜邸里的风,时大时小,时顺时逆。高曦月不会善罢甘休,李格格、王格格也会盯着机会争宠,福晋虽提点她,却也不会完全信任她。她得慢慢走,慢慢等,把每一步都走稳,把每一件事都做妥。等熹贵妃的病好了,等四爷的心思定了,等府里的风平了,她再找那个能让她真正站稳的时机

弘历打开茶罐,闻了闻,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好茶,还是你懂我。走,回书房,陪我喝杯茶,说说府里的事。”

金玉妍应了声“是”,跟在弘历身后,慢慢往书房走。竹影从她的衣摆上掠过,铜铃又叮铃响了一声,像是在为她这一步稳棋,轻轻喝彩。她抬起头,望着前面弘历的背影,心里默念着:稳,静,等——这三个字,就是她在潜邸里,最稳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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