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理解了岳渡的心情,心里不由对之前的想法生出几分动摇。
岳渡却道“萧然更是侠义无双。在我悬赏之下游走奔波,追杀悬赏之人时的花费早已超过悬赏金额,却依旧坚持完成悬赏!”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几分:“萧然这般英勇侠义,你们对他心生敬佩,我完全能理解。”
话锋一转,他眉宇间染上深重的忧虑:“我只怕,那‘青梅素手’终究也是一场虚无缥缈的骗局。若真是如此,武林当年的悲剧,怕是又要重演了!”
四人亦沉默,良久。
四人一时皆沉默,良久无言。
岳渡忽然开怀大笑起来,朗声道:“不过,岳某能与各位相识,却是人生一大幸事!你三人本无交集,在我介绍之前素未谋面,却都对萧然心生敬佩——这般真情绝难作假,各位都是实打实的有情有义之人!”
他话音一顿,神色变得郑重:“我有一句话要说!”
“萧然绝对没有任何错!错的,是这个世道!我相信,只要这世间能多一些像萧然、像诸位一样的人,那么终有一天,天下会走向大同,百姓不再流离失所,山河不再破碎,人人都能安居乐业!”
闻者三人听罢,不由得豪气顿生,只恨彼此相识太晚,胸中激荡着同一份赤诚。
岳渡忽然举起茶杯,朗声道:“岳某招待不周,今日便以茶代酒,千言万语,都在这杯里了!”
三人齐齐举杯,杯盏相碰。
岳渡道:“殷护法说得不错,在这浑浊世道里,萧然就如一股清澈的溪流。他不过是寻医救人,这本就是为人在世再寻常不过的事!”
他轻叹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自省:“劝阻他,诚然是最简单的法子,却绝非唯一的出路。说来惭愧,岳某活了这大半辈子,反倒不如清风道长活得通透。”
“竟忘了‘能力越大,责任便越重’的道理。”
“我明明有更周全的法子来应对此事,却偏生懒于劳神费力,不肯多费心思去解决。”
三人原本都浸在怅然与悲伤之中,闻言皆是一怔,随即眼中涌上难以掩饰的惊喜,先前的沉郁一扫而空。
慕容瑾急问:“什么法子?”
这话正是殷千柔与清风道长心中所想,二人皆望向岳渡,目光中带着期许。
“减少江湖人士的加入。”
岳渡伸手在舆图上圈出“黑风峡”以西的官道,墨痕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分三路走。”他指尖划过纸面,沉声道,“慕容世子带王府精锐沿官道布防,凡携带刀剑的团伙一律盘查——对外只说是防备山匪,免得打草惊蛇。”
慕容瑾颔首应下,指间玉扳指转得更快:“我会让暗卫盯紧所有茶楼酒肆。那些有意寻衅的人,必然会结伙去找萧然。毕竟萧然那柄‘井中月’饮血成名,他的‘扶人掌’更是名动天下,江湖上能单独与他过招的,怕是不超过三人!”
清风道长拂尘一摆,道袍下摆扫过凳脚,朗声道:“武当弟子遍布州县,我带三人去查医案。”他目光沉静如水,“‘青梅素手’若真存在,必有治愈疑难杂症的痕迹。顺着陈年病案查下去,或许能摸到些线索——若能证明传说虚妄,萧然自会罢手。”
殷千柔忽然笑了,腕间蛇骨链缠了两圈,发出细碎轻响。他指尖弹出个青绿色毒囊,在掌心转了个圈:“查案太麻烦。”他语气带了几分不羁,“我带教中子弟去盯剑坊。人多了便需兵器,要动萧然,定会涉足珍宝交易。只要有人露面大肆购兵器,我自有法子让他做不成这买卖。”
“不可伤人性命。”岳渡抬眼看向殷千柔,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贪婪本是人之常情,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之徒,都罪不至死。”
慕容瑾忽然想起一事,指尖点向舆图边缘一处山谷:“此处非我管辖之地。绝情谷谷主近年寻医求长生,虽只是传言,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他出面插手,我等便棘手了。”
清风道长颔首:“我亲自去一趟绝情谷。”
岳渡转向慕容瑾:“世子可有应接不暇之处?”
慕容瑾点头,指向舆图以西几处地方:“在下能力有限,这些地界怕是顾不全。”
岳渡道:“丐帮弟子遍布天下,我亲自去一趟丐帮,求见帮主相助。”
他将茶杯倒扣在案上,水渍在桌面晕开:“三日后在此汇合。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带回确切消息。”
他望向窗外已大亮的天色,目光坚定:“这场风波,绝不能烧到普通百姓头上,更不能辜负萧然!”
众人各自起身,靴底碾过地面的声响在晨雾里格外清晰。
慕容瑾的甲胄轻响、清风道长的拂尘扫过门槛、殷千柔的毒囊摩擦声……这些细碎声响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朝着“青梅素手”的传说悄然张开。
三天之内,足以让很多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雨是冷的,血是热的。
豆大的雨点砸在马车的窗沿上,发出沉闷而持续的鼓噪。
地上浊水混着血丝,在地面蜿蜒爬行。
最终汇入角落里一小洼浑浊的暗红。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焦糊味,还有一种生命被强行碾碎后特有的、令人作呕的甜腥。
“萧然,放下手中的剑,可活。”
那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针,轻易穿透了暴雨的喧嚣,精准地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眼前这些人是谁,萧然已经分不清了。这两天里,他遇到的人实在太多——整整两天,他几乎一刻也没有合眼,只是挥剑、格挡、反击,剑刃上的血渍凝了又化,化了又凝。
即便如此,面前依旧有黑压压的一片人影,隔着滂沱风雨,像一群耐心的猎食者,等着收割他最后一点顽抗的力气。
赵无涯、楚沐剑、萧然三人背靠背站着,剑锋朝外,稳稳迎向眼前黑压压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