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滨公园的风带着股河水特有的腥气,混杂着劣质烤肠的油腻味,直往人鼻孔里钻。
东南角那片废弃的景观台,像个被城市遗忘的豁牙,水泥开裂,钢筋锈蚀,歪歪扭扭地杵在黑暗里。
只有远处路灯漏过来的一点昏黄光晕,勉强勾勒出它狰狞的轮廓。
“嘶——哈!爽!!”
楼小鼠的嚎叫撕裂了夜色。
他整个人几乎趴在偷来的蓝风LF-7车把上,骷髅头汗衫被风吹得紧贴在鼓起的肚皮上,活像个充了气的幽灵。
油汗在他脸上糊了一层,反射着远处浑浊的光,头发根根朝天支棱,像被雷劈过的鸡窝。
废弃景观台下的石板路坑洼不平,电动车每一次癫狂的颠簸,都让车架子发出濒临散架的“哐啷哐啷”呻吟。
车帮子狠狠刮过道牙子,刺啦——火星子不要钱似的四下飞溅,在黑暗里划出一道道转瞬即逝的红痕。
“废物!穷鬼!活着就是浪费空气!”
“死了算了!!”
无数恶毒诅咒毫无征兆地在他脑子里炸开!声音尖利扭曲,带着阿强哥悬崖边濒死的绝望和冰冷,
像无数根烧红的针,猛地扎进楼小鼠的太阳穴!
“嗷——!”
他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嚎,触电般从车座上弹了起来!
刚才还飙到极致的扭曲快感,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和冰冷的绝望淹没!
那感觉太过真实,仿佛自己正赤脚站在悬崖边缘,
脚下是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无数狰狞的小鬼抓着他的脚踝往下拽!
车身猛地一歪!
失控的蓝风LF-7像匹脱缰的疯马,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狠狠撞向景观台边一根粗粝的水泥立柱!
“砰——哗啦!”
撞击的闷响和塑料碎裂的声音同时炸开!
楼小鼠整个人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
“噗通”一声,结结实实摔进景观台下淤积的、散发着恶臭的黑泥水坑里!
冰冷的、黏腻的污水瞬间包裹了他。
“咳咳…呕…” 泥水呛进喉咙,恶心得他翻江倒海。
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
裤子裆部,一股无法控制的温热迅速蔓延开,和冰冷的泥水混在一起,
贴在皮肤上,带来极致的羞辱和恐惧。
“嗬…嗬…不是我的…别找我…别找我啊!” 他像条离水的鱼,在泥坑里徒劳地扑腾翻滚,眼神涣散,
语无伦次地嘶嚎着,沾满黑泥的手指疯狂抓挠着自己的脸和头,
仿佛想把脑子里那些可怕的诅咒抠出来。
“家人们!爆点!纯野生爆点啊卧槽!!!”
一个激动得变了调的嚎叫声猛地从景观台侧面炸响。
刺眼的白光瞬间笼罩了这片区域!
只见一个染着绿毛的二五仔,举着个自带补光灯的手机支架,像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兴奋得满脸通红,
镜头死死怼在刚从泥坑里挣扎着抬起半张脸的楼小鼠身上。
“老铁们!快看!新鲜热乎!偷车贼遭天谴现场直播!报应来得比美圈外卖还快!
瞅瞅这造型,刚从化粪池捞出来的吧?还他妈吓尿了!哈哈哈哈!”
绿毛主播的嘴像机关枪,唾沫横飞,“给榜一大哥点点关注!火箭刷起来!
让全网都看看什么叫人在做天在看!”
直播间弹幕瞬间爆炸。
「卧槽!真·现场版死神来了?!」
「这泥猴谁啊?行为艺术?」
「主播快问问!是不是偷了不该偷的车?比如阎王爷座驾?」
「尿裤子那张截图了!表情包预定!标题:偷车の终极惩罚!」
「哈哈哈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只有我好奇他为啥喊‘别找我’?撞邪了?」
楼小鼠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脑子里阿强哥绝望的嘶吼和直播间疯狂的嘲讽声混作一团,
像两把钝锯子在来回切割他的神经。他崩溃地用沾满泥污的手捂住脸,
发出绝望的呜咽,身体在冰冷的泥水里筛糠般抖成一团。
同一时间,北纬30.65°,东经114.32°。
悬崖边。
阿强哥佝偻的身体在夜风中剧烈地晃动着,那只紧握着老旧手机的手,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咯咯的轻响仿佛随时会碎裂。
脚下几块松动的碎石被他无意识地踢动,无声无息地坠入下方那片死寂的黑暗。
“死了…算了…” 这四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混沌的脑海里疯狂盘旋,
越来越响,几乎要撑爆他的头颅。
就在他身体前倾,脚尖几乎要脱离那块凸起岩石边缘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毫无征兆地,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
猛地灌入他那片被绝望冻僵、濒临粉碎的意识深海!
那暖流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脑海里疯狂尖叫撕咬的诅咒小鬼,像是被无形的阳光照射到的阴影,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嚎,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刚才那股几乎将他灵魂撕裂的、属于楼小鼠的极致恐惧、冰冷和深入骨髓的羞辱感!
那感觉是如此清晰,如此猛烈!
阿强哥浑浊的眼珠猛地一颤!
身体本能地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后撤反应!
他踉跄着往后一仰,重心不稳,脚下一滑,“噗通”一声,重重跌坐在冰冷粗糙的崖边岩石上!
那只几乎要被他捏碎的手机也脱手飞出,“啪嗒”一声掉在不远处,屏幕的光顽强地亮着。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部,
带着草木和泥土的气息,不再是死亡的味道。
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可怕的、催促他去死的声音…消失了?
脑子里多出来的那股冰冷、恐惧、屈辱…是谁的?
他茫然地抬起自己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看了看,又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狂跳的心脏。
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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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天际线顶层公寓。
巨大的oLEd屏幕已经熄灭,室内只剩下落地灯温暖的光晕。
秦无忌指尖残留着苏打水的冰凉,他随意甩了甩手背上的水渍,整个人慵懒地重新陷回沙发深处,
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远程审判只是随手弹掉了一粒灰尘。
【叮!宿主牛逼克拉斯!紧急救援任务‘悬崖边的阿强哥’完成度:100%!】
【目标灵魂状态:脱离湮灭危险!绝望值清零!情绪平稳度:缓慢回升ing…】
【畜生楼小鼠(缺德带冒烟の电驴杀手LV.2)审判执行完毕!
效果评估:社死级mAx!
身心重创!】
【收获:功德值+188!
‘共感之触’熟练度飙升!
距离升级‘灵魂洗涤(中级)’还需功德值:312!】
【附加效果:阿强哥灵魂获得微量‘希望之光’滋养(长期效果待观察)。】
【宿主评价:SSS!操作丝滑如德芙!本系统愿称您为——畜生克星·人形希望工程!】
系统提示音带着00侯特有的夸张和戏谑,噼里啪啦在秦无忌脑海里刷屏,
字里行间洋溢着“看热闹不嫌事大”和“与有荣焉”的兴奋。
“188?”秦无忌眉梢都没动一下,语气平淡得像在报菜名,
“这孙子就值这个价?看来缺德程度还有上升空间。”
“知足吧你!”周汐颜已经坐回沙发,顺手捞起那个滚落的抱枕重新塞进怀里,没好气地白了秦无忌一眼,
那双漫画般的长腿随意地交叠着,在柔和光线下泛着象牙般的细腻光泽。
“我油门都踩下去了,结果就听了个直播间的‘卧槽’和‘尿了’?一点动手的机会都不给,差评!”
她撇撇嘴,带着点小女生的不满娇嗔,丝毫不见刚才杏眼含煞的煞星模样。
秦无忌侧过头,目光落在她气鼓鼓的侧脸上,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下次,下次让你当主c,我躺平喊666?”
“滚蛋!”周汐颜拍开他的爪子,脸上却飞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红,凶巴巴地瞪他,
“说话算话!再敢抢我人头,我就…我就把你新书存稿删了!”
“啧,最毒妇人心啊。”秦无忌收回手,笑意漫上眼底,语气里却满是纵容。
【喂喂喂!宿主!女神!打情骂俏请付费!本系统拒绝吃狗粮!
尤其拒绝看宿主用功德值兑换的顶级苏打水…泡妹!】
系统不合时宜地弹出个超大号、闪烁着粉色泡泡的抗议弹窗。
秦无忌直接无视。
周汐颜则对着空气方向,做了个拇指朝下的国际友好手势。
气氛短暂地轻松下来。
然而,就在这片温情(夹杂着系统无声抗议)的宁静即将蔓延时——
【嘀!嘀!嘀——!】
刺耳得近乎凄厉的警报,毫无征兆地再次撕裂公寓的平静!
比刚才悬崖求救的信号更加尖锐、急促!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粘稠恶意!
秦无忌和周汐颜脸上的轻松瞬间冻结!
【警告!警告!警报升级!】
【检测到‘史诗级软饭畜生’能量波动!坐标锁定:魔都·浦东新区·金煌苑建筑工地!】
【目标:‘楼颠颠’(实名:楼暴富)!能量特征:寄生!吸血!厚颜无耻mAx!】
【关联受害者:‘白小花’(实名:白有光)!能量状态:濒临枯竭!绝望值:临界点!灵魂负重:千斤巨石!】
冰冷急促的提示音如同高压水枪,疯狂冲刷着秦无忌的神经!
唰!
一幅巨大的能量扫描图强制投射在他和周汐颜的意识中。
地点:一个尘土飞扬、钢筋林立的巨大建筑工地。噪音震耳欲聋。
画面核心:一个女人。
她穿着洗得发白、沾满泥土和锈迹的工服,身形瘦小,脊背却因为肩头沉重的负重而佝偻着。
她正踉跄地扛着一根比她手腕还粗的螺纹钢筋,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着。
汗水如同小溪,从她蜡黄的脸上不断淌下,在她满是灰尘的脸颊上冲出几道沟壑。
每一次迈步,她干裂起皮的嘴唇都紧紧抿着,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光亮,只有一片麻木到极致的空洞疲惫。
【白小花,38岁。金煌苑工地钢筋工。工作时长:日均10小时+。日薪:200元。】
【家庭负担:在乡公婆(瘫),三个孩子(两女一子)。】
【能量核心寄生体:‘楼颠颠’(丈夫)。】
【楼颠颠状态扫描:坐标——工地三公里外‘好运来棋牌室’。
状态:亢奋搓麻中!
颅内活动:‘清一色!杠上花!这把翻身赢老婆仨月工资!’】
【关联物品:白小花手机屏保(系统强制读取)——照片:楼颠颠满面油光,叼着烟,在烟雾缭绕的麻将馆里对着镜头比‘V’,
配字手写(白小花笔迹):‘老公加油!你是最棒的!’】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如同沉寂的火山在秦无忌胸腔里轰然爆发!
这股怒意如此纯粹、汹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连他手中冰凉的苏打水杯壁都骤然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旁边的周汐颜,杏眼瞬间眯成两道危险的寒刃,樱唇紧抿,周身仿佛有无形的气旋在涌动,
茶几上一个空易拉罐无声无息地被挤压变形!
她死死盯着意识画面中那个在麻将桌上红光满面的男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畜!生!”
【审判模式——强制预载入!】
系统的声音这一次没有了任何戏谑,只剩下冰冷的、审判般的肃杀!
【锁定目标畜生:楼颠颠(史诗级软饭巨婴·LV?)】
【核心罪名:寄生入骨!敲骨吸髓!】
【正在生成惩戒方案…方案锁定!】
【惩戒主题:感同身受·全职‘顶梁柱’地狱体验卡!】
【执行场地:目标原生乡镇·‘向阳红’生态养猪场(兼土鸡散养基地)!】
【执行内容:强制绑定!24小时无休!负责喂猪(200头)、
清洁猪圈(5个)、捡拾鸡蛋(500只鸡)、给仨娃冲奶粉换尿布辅导作业!
时限:体验至受害者‘白小花’灵魂负重清零!】
【附加效果:目标将获得‘慈父の光环·弱化版’——对其儿女产生天然责任感与保护欲(仅限惩戒期间)。
体力消耗感知度:200%。痛苦感知度:150%。】!
【宿主!请裁决!是否立刻执行——‘软饭硬吃の末日审判’?!】
冰冷的方案细节带着绝对的公平和一丝荒诞的残酷,展现在秦无忌面前。
秦无忌眼中冰蓝色的数据洪流无声奔涌,映照着楼下魔都璀璨却冰冷的万家灯火。
他缓缓抬起手指,指尖对准了意识地图上那个在棋牌室烟雾缭绕中、代表着楼颠颠的、
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暗红油腻光斑。
“执行。”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铡刀落下,斩断了空气里最后一丝黏腻的侥幸。
【指令确认!审判序列启动!畜生传送坐标:
魔都·浦东新区·好运来棋牌室 →
赣西省·临川县·小河沟镇·向阳红生态养猪场!
倒计时:3…2…1…传送——!】
魔都,浦东新区边缘。
“好运来棋牌室”那块蒙着油垢的霓虹招牌,在浑浊夜色里病态地抽搐闪烁,廉价塑料壳发出濒死般的嗡鸣。
室内,烟雾浓得化不开,劣质烟草的焦臭、发酵的汗酸、隔夜方便面汤的馊味,
层层叠叠,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毛孔上。自动麻将机的洗牌声单调刺耳,
混杂着赌徒们输红眼的嘶吼、赢钱时的狂笑和毫无意义的污言秽语,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浊流。
角落那张油腻的麻将桌旁。
楼颠颠(楼暴富)肥硕的身体陷在塑料椅里,满面油汗在惨白的灯光下反着光,
几缕稀疏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锃亮的脑门上。
他嘴里斜叼的那根烟,烟灰老长,眼看要烧到海绵屁股,熏得他一只眼死死眯着,另一只眼却放出亢奋的贼光。
布满黑渍的手指用力搓着牌,猛地拍在桌上,唾沫星子飞溅:
“杠!哈哈哈哈哈!杠上开花!老子今天这手气,插根扁担都能开出牡丹花!通杀!”
他咧着满口黄牙,贪婪地扫过对面三张输得发绿的苦瓜脸,
“瞅见没?这就叫命!娶老婆,就得娶白小花那样的!天生的招财猫!旺夫!老子命里带金!
躺炕头上都有人送钱花!下把她仨月血汗钱就到账,哥几个!谁特么也不准走!接着耍!接着乐!”
同桌一个胡子拉碴、眼袋浮肿的中年男人,从烟雾里抬起脸,嗤笑一声,浑浊的眼里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狠:
“哟呵,小楼,又拿小花姐拿命换的钱开造呢?你就不怕她晓得了?
那钢筋抽下来,你这一身膘可扛不住几下!”
“切!她敢!” 楼颠颠脖子一梗,油光光的脸上横肉抖动,混不吝的劲儿顶上来,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老子是她男人!她的钱就是老子的钱!老子想怎么花就怎么……呃?!!”
吹嘘的唾沫卡在喉咙里!
仿佛一只无形的、冰冷刺骨的巨手,骤然扼住了他的脖颈!
他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冻僵的肥猪肉,瞳孔在下一秒疯狂放大,
倒映着的麻将牌和缭绕的烟雾猛地扭曲、拉长、旋转!
一股超越想象、无可抗拒的恐怖吸力凭空降临!
他那肥胖的身体像个破麻袋,连同屁股下那张嘎吱作响的廉价塑料凳,被一股脑狠狠塞进了一个无形的“滚筒”!
视野里棋牌室昏黄的灯光、呛人的烟雾、牌友们惊恐定格的脸……
一切的一切,都被狂暴地撕扯、拉伸成癫狂的光怪陆离的线条!
“嗷——!!”
一声非人的、被恐惧撕裂到变调的惨嚎只冲出一半!
嗖!
楼颠颠,连同那张凳子,原地消失!干干净净!
只留下几张被狂暴气流带飞的麻将牌,噼里啪啦砸落在地,发出几声空洞脆响,在死寂中格外瘆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流,如同无形的巨手,骤然扼住了整个喧闹的棋牌室咽喉!
啪嗒!
一个骨牌从颤抖的指间滑落,砸在油腻的塑料桌布上,声音在死寂中炸响,却又被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沉默瞬间吞噬。
洗牌机还在嗡嗡低鸣,像是停尸房里唯一运转的机器,单调、空洞、绝望。
前一秒还震耳欲聋的叫骂、狂笑、骰子撞击声……所有喧嚣,被硬生生一刀斩断!
时间,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
几十颗脑袋齐刷刷转向同一个方向,几十双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裂眶而出,瞳孔里塞满了无法理解的巨大惊恐。
几十张嘴巴保持着上一秒或大笑、或怒骂、或嘟囔的形态,僵在脸上,如同一幅荒诞绝伦、令人毛骨悚然的集体蜡像。
劣质香烟的灰白烟雾,幽灵般在凝固的空气中袅袅盘旋,更添几分诡谲。
滋啦——
一股皮肉焦糊的臭味猛地弥漫开来。角落里,胡子男夹在指缝的烟头,早已烧穿了他那条廉价西裤的裆部,皮肉冒着细微的青烟,他却浑然不觉。
那张横肉遍布的脸上,只剩下一种见了鬼似的茫然。他像个生锈的机器木偶,极其缓慢、僵硬地抬起手,
用力揉搓着自己干涩刺痛的双眼,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如同破刀片嗓:
“我…我眼花了?小…小楼呢?!那么大个活人…人呢?!刚才…刚才还在那!就在那儿!” 他手指哆嗦着指向麻将桌旁那块——空无一物的地面!
噗通!
他旁边的黄毛小混混,花衬衫被冷汗浸透贴在背上,脸色惨白得如同刷了层石灰。
他牙齿咯咯作响,像是随时要碎掉,伸出的手指剧烈颤抖,如同得了寒热病,直勾勾地戳向那片令人心胆俱裂的空白:
“鬼…真有鬼啊!他…他妈的!他刚才…就在这儿!还在嚷嚷着小花姐…要拿钱赔他…” 黄毛的声音猛地拔高,
又戛然而止,一股浓烈的腥臊味骤然从他裆下弥漫开来,
淡黄的液体顺着哆哆嗦嗦的裤管流下,在地面洇开一小滩刺眼的污渍。
滴答…滴答…
那声音,在麻将机空转的嗡鸣背景音里,清晰得让人头皮发炸!
轰——!!!
短暂的、令人心肺俱裂的死寂,如同紧绷到极致的弦,瞬间崩断!
比之前狂暴十倍、百倍的惊恐尖叫,如同海啸般轰然炸开!
“啊啊啊啊——!”
“有鬼!跑啊!”
“妈呀!救命!”
椅子被粗暴地撞翻,麻将牌稀里哗啦扫落一地。
人群像被滚油浇灌的蚁群,彻底炸了窝!哭喊声、尖叫声、推搡声、桌椅倾倒的碰撞声……
混乱如同沸腾的熔岩,疯狂翻滚、撕扯,所有人只有一个念头——逃离这个瞬间变成地狱的房间!
他们互相践踏着,嚎叫着,不顾一切地涌向那扇狭窄的、象征着生的出口。
混乱的漩涡中心,那几张散落在冰冷地上的麻将牌,显得异常突兀而安静。
其中一张,金灿灿的“发”字牌,牌面朝上,正好躺在一片从破碎霓虹灯牌缝隙里透下的、忽明忽暗的惨淡红光中。
就在那红光又一次明灭交替的瞬间——
那“发”字边缘流淌的金漆上,极其微弱地、极其诡异地…闪过一道转瞬即逝的幽蓝冷光!
那光芒,
冰冷得不似人间之物,
更像…
一张无声咧开的、嘲弄着所有惊恐的——深渊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