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监察司，位于城主府建筑群的西侧，是一处相对独立的院落。
建筑风格冷硬，多以灰黑石材砌成，门前守卫目光锐利，气息沉凝，进出之人皆面色严肃，行色匆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抑感。
林弈跟随那名执事走入其中，心中念头飞转。
石锋统领若要问话，大可在他回来复命时直接询问，或派人召至城卫军办公处，为何要通过监察司？而且还是在这种即将进入五行秘境的节骨眼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被引到一间静室。室内陈设简单，只有一桌两椅，四壁光滑，似乎布置了隔音和隔绝探查的阵法。
一名面无表情、穿着监察司特有黑色纹鹰服饰的中年男子坐在桌后，目光如鹰隼般打量着林弈。带路的执事无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林弈？”黑衣男子开口，声音平淡，不带丝毫情绪，“我是监察司执事，曹猛。奉上命，对你进行例行问询。”
“曹执事。”林弈拱手行礼，神色平静，“不知有何事需劳烦监察司垂询？”
曹猛没有回答，而是拿起桌上的一份卷宗，慢条斯理地翻开：“据记录，你并非沧溟城本土人士，于数月前自墟荒而来，暂居万象书屋墨衡先生处？”
“是。”
“黑风涧清剿任务中，你临阵突破至明心境，并协助石锋统领击杀三阶雾傀骸骨暴君，表现惊人。”
曹猛抬起眼皮，目光锐利地看向林弈，“据同队修士聂锋、夏菁描述，你似乎对雾傀，尤其是那头异常的夜狩头领，有超乎常人的感知力？甚至能准确指出骸骨暴君的弱点？”
林弈心中微凛，果然与此有关。他保持着镇定：“晚辈修行功法特殊，灵识比同阶稍强一些，对邪秽之气感应更为敏锐。至于骸骨暴君的弱点，亦是情急之下灵光一现，侥幸而言。”
“哦？何种特殊功法？”曹猛追问。
“乃家传吐纳术，名不见经传。”林弈滴水不漏。皇血和《灵息吐纳术》的真正来历绝不能暴露。
曹猛盯着他看了片刻，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随后又低下头，看着卷宗：“你还向石锋统领提及，怀疑那夜狩头领的武器上，沾染有与城内某些地方相似的‘怨气’？”
“是。晚辈在城中修炼时，曾偶然感应到过类似的气息，阴冷死寂，令人不适。故有此猜测。”林弈将之前对石锋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具体在城中何处感应到？”曹猛的问题开始变得具体且带有压迫性。
林弈沉吟道：“气息微弱且飘忽不定，似在城西方向，但具体位置难以确定。或许是地脉阴气淤积所致？”
他故意说得模糊，既提供了方向，又避免了直接指向某个敏感地点，以免打草惊蛇或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曹猛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弈，”他忽然换了一种语气，不再那么公事公办，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你可知，近期城主府正在秘密调查城内一股潜伏的势力？这股势力似乎与墟荒中的某些存在有所勾结，图谋不轨。你的感知……很特别，也很及时。”
林弈心中一动，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凝重：“竟有此事？晚辈不知。晚辈只是如实汇报所见所感。”
曹猛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石锋统领很欣赏你，认为你是有功之臣，且能力特殊。但监察司办案，讲究证据确凿。”
“你提供的线索很重要，但也很模糊。我们需要更确切的信息……或者说，需要能证明你‘价值’和‘立场’的更多行动。”
林弈立刻明白了。这并非简单的问询，而是一次试探和……招揽？或者说，是利用？
五行秘境资格的暂缓，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对方似乎在暗示：想要获得好处（秘境资格），就需要拿出更多的“投名状”，提供更准确的线索，甚至参与到他们的调查中去。
这背后，恐怕不仅仅是石锋统领的意思，更可能涉及到城主府内部不同派系或力量的博弈。监察司……似乎是想借他这把“刀”，去达成某种目的。
林弈心念电转。他不想卷入复杂的权力斗争，但对方显然已经注意到了他的特殊性。
直接拒绝，恐怕会立刻被贴上“可疑”的标签，日后在沧溟城将举步维艰，甚至可能被暗中清算。但若是轻易答应，则可能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需要权衡，需要周旋。
他露出沉吟和为难的神色：“曹执事，非是晚辈不愿尽力。只是晚辈修为低微，方才明心，那怨气来源诡异，连城主府诸位大人都难以锁定，晚辈恐怕力有未逮，万一打草惊蛇，反而误了大事……”
他以退为进，既表达了愿意配合的态度，又强调了困难，将自己放在一个相对弱势和谨慎的位置上。
曹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似乎对林弈的反应并不意外。他靠回椅背，语气恢复了平淡：“无需你立刻做什么。只是希望你日后多加留意，若再有发现，尤其是能确定位置的发现，需第一时间通过特殊渠道上报监察司，而非他人。”
他特意强调了“特殊渠道”和“而非他人”。
这是在暗示他绕过石锋，直接向监察司负责？
林弈心中警惕更甚，这潭水果然很深。他面上不动声色，拱手道：“晚辈明白。若有所发现，定当及时上报。”
曹猛满意地点点头，从抽屉里取出一枚小小的、黑色的金属令牌，递给林弈：“此乃监察司的‘暗羽令’，凭此令可在城内大部分区域通行无阻，若有紧急发现，可持令至监察司任何一个据点。切记，此令存在，不得向无关之人透露。”
林弈接过令牌，触手冰凉，上面刻着一枚隐藏的鹰羽纹路。这既是便利，恐怕也是一种监视。
“至于五行秘境……”曹猛顿了顿，“你的功勋确实足够。此事我会记录在案，资格审核……或许明日会有结果。你先回去吧。”
“多谢曹执事。晚辈告退。”林弈收起令牌，行礼后转身离开。
走出监察司，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却驱不散林弈心头的些许寒意。
城主府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各方势力暗流涌动。他因为特殊的能力，已经被卷入其中。方才的对话，看似平静，实则是一场无声的交锋和试探。
那个曹猛，看似给出了承诺，实则什么都没保证。秘境资格能否拿到，还是未知数。而这块“暗羽令”，更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已经开始了吗？”林弈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他需要更加小心谨慎，也要开始学会利用各方的矛盾和信息差了。
他没有立刻回万象书屋，而是转向了功勋兑换处。他需要先去看一看到底需要多少功勋才能确保兑换秘境资格，做到心中有数。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监察司静室的侧门打开，一个身影走了出来，竟是那位在经籍洞打盹的灰袍守洞老人！
曹猛立刻站起身，恭敬行礼：“大人。”
灰袍老人浑浊的眼睛看着林弈离开的方向，咂了咂嘴：“这小子，滑头得很，心里明白着呢。不是个容易掌控的主。”
曹猛低声道：“是否要给他制造点麻烦，让他更依赖我们？”
灰袍老人摇摇头：“不必。墨衡那边盯着呢。暂且静观其变。他那特殊的感知力，对我们追查‘那群蛀虫’或许真有大用。”
“五行秘境的资格，给他。看看他在里面能有什么收获……也看看，谁会因此坐不住。”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