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蒲甘。
成千上万座佛塔散落在伊洛瓦底江畔的平原上,在灼热的阳光下沉默矗立,如同赤土大地上长出的红色石林。
风过塔林,发出呜呜低吟,带着檀香与岁月的气息。
一座僻静的古寺内,杨烈立于斑驳的壁画前,久久未动。
壁画描绘着佛教传说中的天女散花,花瓣缤纷,形态各异,无一重复;另一侧则是护法金刚手持种种兵器,怒目威严,刀剑斧钺,寒光似乎要透壁而出。
他凝视着那些仿佛在流动的花瓣,那些似乎能劈开时空的兵器轨迹,脑海中却回想起徐文武展示过的十环变化,以及自身“气贯利爪”的固定形态。
一直以来,他都习惯于将真气高度凝聚于骨爪之上,追求极致的穿透与破坏。这固然强大,却似乎……少了几分灵动,缺了几分应对万般变化的从容。
来这里学武之前,凝聚的刀剑还不如木剑有用,但是如今心中已有武学真意,对于兵刃的劲力已了然于胸。
“形态固定,便是束缚。”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他的心湖。“气之所至,何必拘于一形?”
他缓缓抬起右手,并未弹出骨爪。心神沉入体内那江河般的真气,意念微动,尝试引导其脱离固有的经脉路线,不再仅仅灌注于指尖,而是在手掌周围流转、塑形。
起初,真气只是如雾气般弥漫,难以掌控。但他心念坚定,回想起沧海流云手的意韵,回想起恒河畔对生命能量更精微的感知。
真气随着他的意念,开始缓缓凝聚,不再是无形的气流,而是在他掌心之上,隐隐勾勒出一截模糊的、由纯粹气劲构成的“剑尖”!虽然虚幻不稳,时聚时散,却与他之前的任何运用方式都截然不同。
“有点意思。”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徐文武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看着杨烈掌心那不断尝试凝聚、又不断溃散的气劲形态,“你在尝试‘铸气为形’?这条路可不容易,对心神的消耗与控制力要求极高。”
“总要走一走。”杨烈目光依旧停留在壁画上,语气平静,掌心那虚幻的剑尖再次尝试凝聚,这次似乎清晰了半分。
接下来的日子,杨烈便在这古寺中,以壁画为师,以自身真气为材,开始了艰难的“铸形”之路。
他不再追求瞬间的稳定与单纯的形状,而是反复练习真气外放、塑形、维持、消散与兵刃运用的过程。
时而在掌心凝聚一道短匕般的气刃,时而尝试拉长如枪,时而试图弯曲如鞭……追求其中武器的劲力变化。
过程极其枯燥,对心神的消耗巨大,往往一个时辰下来,便觉头脑微微发胀。
但他能感觉到,随着一次次失败与重来,他对真气的掌控正在变得越发精细入微,那先天真气也似乎更加“听话”,更能响应他心念的微妙变化。
半月后,徐文武带着他离开蒲甘,北上进入缅北山区。这里部落林立,民风彪悍,更有一些传承古老的武者。
在一处靠近翡翠矿脉的山谷集市,他们遇到了一位当地颇有名气的武师。
此人擅使一对罕见的“麟角刀”,刀身弯曲带钩,招式诡谲莫测,听闻有外来高手,主动前来切磋。
集市空地上,两人相对而立。那武师大吼一声,双刀舞动,如同毒蛇出洞,带着道道残影,直取杨烈周身要害,角度刁钻狠辣。
杨烈脚步不动,面对袭来的双刀,他右手虚抬,体内真气随心而动,瞬间在指尖前方凝聚成一道长约三尺、凝练如实质的淡金色“气剑”,并非虚幻光影,而是蕴含着锋利剑意的能量实体!
“铛!”
气剑精准地架住劈来的麟角刀,发出一声金铁交鸣般的脆响!
那武师只觉一股锐利无比的气劲顺着刀身传来,震得他手腕发麻,心中大骇。
不待他变招,杨烈手腕一抖,气剑形态骤然变化,由直刺的剑化为一道柔韧灵动的“气鞭”,绕过刀锋,啪地一声抽在对方手背上。
武师吃痛,左手刀险些脱手。
他怒吼着再次扑上,双刀狂舞。杨烈身形微晃,指尖气劲随之变幻不定——时而凝为短匕,贴身短打,格挡刺击;
时而化为长枪气劲,大开大合,逼其不能近身;
时而甚至模拟出重锤般的轰击,以磅礴气劲震开对方连绵攻势。
那武师只觉得憋屈无比,他仿佛不是在和一个人战斗,而是在面对一个拥有无数兵器的军团,对方徒手之间,气劲变幻无穷,每一种形态都针对着他的破绽,将他赖以成名的双刀之术克制得死死的。
不过十余招,只听“铛啷”两声,武师双手剧痛,麟角刀终是脱手掉落在地。
他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杨烈那恢复如常、空无一物的手指,又看了看自己掉落的兵器,最终颓然一叹,躬身认输。
徐文武走上前,看着杨烈依旧平静的脸色,点了点头:
“聚散由心,变幻无方。剑、鞭、枪、锤……意到气到,形随念生。你这‘百兵气形’已成,单论这真气形态变化运用之妙,天下兵器,在你手中已无秘密可言。”
杨烈缓缓收功,感受着体内虽因持续精细操控而消耗不少,却愈发圆转如意的真气。
他知道,在“技”的层面上,借助这“百兵气形”,他已几乎穷尽了冷兵器变化的极限。
前路,似乎又开阔了几分。而远方,那片记忆中战火将起的故土,正等待着他的归来。
(本章 完)